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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紐約八年(48) 月亮的背麵 (2)

(2024-07-16 21:48:13) 下一個

長篇小說:紐約八年
紅葉  作品

第十章 月亮的背麵 (2)

這時有個女人走了進來,她大約四十多歲,長得白白嫩嫩,打扮得也挺時髦。以前
她已經來谘詢過一次如何辦政治庇護, 盧丹還記得她。

那女人走進辦公室, 金小姐讓她坐下, 然後對她說:“ 你準備辦什麽呢?計劃生
育還是宗教?” 
“ 哪個容易呢?”那女人問。

“ 這很難說, 憑運氣吧。”金小姐回答。

那個女人想了一陣,仍然躊躇著不能決定。

金小姐問:“ 你有幾個孩子?”

那女人回答:“ 兩個女兒。”

金小姐眼睛一亮, 她有了主意,建議道:“ 有兩個女兒,那你就辦計劃生育吧。”

 那個女人在金小姐的啟發下寫了個草稿,寫完後,金小姐坐在那女人身旁,逐字逐
句看著。

金小姐指導著那女人修改了一番,最後定稿。

臨走時, 金小姐再一次叮囑那女人說:“ 你一定要背熟,記住這是你自己寫的,
那些年月日期你一定要記清楚。上庭時法官會很詳細地反複地問你的,千萬別弄錯
了。開庭之前你再來一次,我給你培訓一下。”

等到那女人走後,金小姐告訴盧丹,說道:“ 這女人是拿著假護照偷渡來的, 還
不止偷渡了一次呢。”
 
看不出來這貌似嬌弱的女人膽子倒挺大,盧丹想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金小姐說道:“ 其實現在辦計劃生育現在很難批準的,宗教反而好批準一些。不過
有些人實在是太笨, 你就是培訓他們背幾段經文怎麽教都不會。”

金小姐把稿子遞給盧丹,要她翻譯成英語,然後把中英文兩份文件都打進電腦。
 
盧丹接過來看著:“ 政治庇護申請書”

“ 我的名字叫張XX, X年X月X日出生在中國X地。 

我從小就是聽話的孩子,上學時也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 從學校畢業後我開始進工
廠工作。

我的生活一直是平平淡淡,順順當當的。

X年X月X日我同認識了幾年的男友結婚,兩年後在X年X月X日我生了一個女兒。

在別人的眼中我什麽都有了, 丈夫, 孩子, 一個平靜的小家庭。如果沒有後來的
事情發生, 我的生活就可能一直是這樣,把孩子養大, 在同一個單位工作到老,
 然後退休。

可是,我的生活在半年後卻發生了轉折,在生完孩子半年後, 我突然發現自己又懷
孕了。

我很高興,因為我很喜歡孩子,一直還想再生一個兒子。可是,我知道,由於中國
的一胎化政策,這個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 

我的心裏很猶豫,一直沒有把懷孕的消息告訴單位,可是紙包不住火,在我懷孕三
個月時, 我懷孕的消息還是被單位領導發現了。

計劃生育辦公室的負責人不分青紅皂白,氣勢洶洶地把我叫到辦公室, 對我惡狠狠
地說:“ 趕快去打掉!”

我被她蠻橫的態度激怒,頂撞了她一句,她就大聲嚷道:“ 如果因為你今年單位評
不上計劃生育先進集體, 就叫你下崗!”

改革開放後,下崗的人很多,我被她的威脅嚇住了, 因為我上有老下有小, 不敢
丟掉公家的飯碗。

計劃生育辦公室負責人不讓我回家, 當即派了兩個女同事,押送我到醫院做人流手
術。

做人流手術時醫生的態度很惡劣, 不給我打麻藥, 還大聲嗬斥我。我痛得臉色發
白,昏了過去。回家後我流著眼淚在床上躺了兩天,我為失去的孩子而傷心,我第
一次開始思考。  

在這裏我從來沒有過好日子,隻能受窮,連生孩子的自由都沒有, 這一切讓我都覺
得這是什麽樣的一個不公平的社會!
 
做完人流後我的身體一直很弱,長期失眠,失眠是很痛苦的, 晚上睡不好, 白天
也就渾身無力, 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 

去看醫生, 醫生也檢查不出什麽問題來,隻是說我神經衰弱, 給我開了些安眠藥。

這時,我認識了一位朋友, 我同她一見如故, 向她訴說心裏的苦悶。

她同我說,在美國不是這樣的,在美國人人都有自由,尊重人權,想生幾個孩子都
可以, 沒有人來幹涉你。 

她的話在我的心裏留下了種子。我想著,如果這樣過一輩子,就真是太慘了! 我不
甘心,我一定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是種子就會發芽,我的心裏逐漸萌生了離開這個國家, 去追求自由生活的念頭。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於是我申請了去美國的簽證。

X年X月X日, 我終於鼓足勇氣, 踏上了去美國的道路, 在洛杉磯, 我踏上了自由
的國土。 

在美國,我真正體會到了什麽是民主, 什麽是自由。隻有在這裏, 我才能實現自
己的美國夢。

我真誠地希望美國政府能夠批準我的政治庇護申請,謝謝您! ” 

看完後,盧丹心想,這篇還不算太煽情的。上次她看見過一篇說不肯做人流給人打
了三個耳光,踢了兩腳。悲催的是,據金小姐說當法官問話時那人太緊張記錯了,
說成是被打了兩個耳光,踢了三腳。就這麽個小小的失誤,結果那人的政治庇護申
請被拒了。
 
“ 這些政治庇護申請有多少能批準的呢?” 盧丹邊打著電腦,問金小姐。

“ 最多也就百分之五十吧, 等上個十年八年的都有。” 金小姐隨口回答。

盧丹聽了很驚訝,因為她記得律師樓的廣告上寫的是包辦政治庇護綠卡,百分之百
成功, 不成功不收費。

既然隻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那又怎麽算是包辦綠卡呢?

“ 那如果申請失敗的話會怎麽樣呢?”盧丹好奇地問。

“ 可以再上訴啊,上訴期間就可以留在美國了。可以一級級官司再打上去,一直到
最高法庭。這樣起碼能在美國再混上好幾年,到了最高法庭,批準的機率會高些。
如果最高法庭不批準, 還可以找理由重新立案再申請。”金小姐說。

“ 如果申請了政治庇護,那以後不是終生就不能回中國了嗎?” 盧丹問。

“ 拿到政治庇護綠卡後再等上幾年以後換了美國護照, 誰管你呢?”金小姐不以
為然地說道。

這時, 又有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三十來歲模樣,相貌普通,舉止粗俗,斜著眼看
人。

她同金小姐打招呼, 說著些閑話, 顯然是熟人。她說她路過此地, 順便進來看望
金小姐一下。

趁那女人去上廁所的功夫,金小姐悄悄地告訴盧丹,這女人是做雞的。 

盧丹覺得有點驚訝,她沒有想到這個姿色平平,打扮土氣的女人居然是個妓女。她
從前總以為妓女憑臉蛋身材吃飯,長得漂亮善於騷首弄姿是基本條件。

那女人從廁所回來了,她忽然對專心在一邊打字的盧丹發生了興趣,走過來搭訕。

“ 你幹這個每天能掙多少錢?” 那女人問。

“ 沒多少錢。” 盧丹冷淡地回答。

也許是盧丹的冷淡態度激怒了她,那女人輕蔑地對盧丹撇嘴說:“ 放著容易的錢不
掙,自討苦吃,真傻。”

“ 我倒覺得你的工作挺苦的。” 盧丹冷淡地說。

不知那女人聽懂了沒有, 總之她不再搭理盧丹, 轉過去同金小姐聊天。

盧丹有意無意地聽著兩人的對話,聊天的內容不過是那女人大談和不同男人上床的
經曆。偶然耳中飄進一句浪語,說的人也許習以為常無所謂,聽的人卻覺得不堪入
耳。

金小姐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笑嘻嘻地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那女人心不在焉地應上幾句。

過了半天, 那女人才告辭走了。

等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後,金小姐對盧丹說:“ 別理她,賤貨。” 

一個理直氣壯,自鳴得意的妓女。

“ 她的生意挺好的,還有自己的網站,就連上次來的那個白人偵探也是她的客戶呢。”
金小姐說。

真的嗎?盧丹覺得不可思議,她見過那個偵探,長得挺體麵的,相貌堂堂,還在曼
哈頓的一個警察局工作,沒想到暗地裏卻在嫖妓。

在律師樓裏,盧丹看到了許多平時看不到的被掩蓋起來的真相和許多隱秘的故事。

就象月亮的背麵,那照不到光的黑暗部分,是不為人知的。

事實上她每天所看到的,所接觸的,無論是社會還是個人,也隻是表麵的、外在的
那部分。 

而深入的,內在的那部分是用眼睛看不到的,隻能用心來體驗。
 
走在曼哈頓的街上,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盧丹就不由自主地想: 在每張表情
平淡的麵孔後都有著什麽樣的人生故事呢?

在每個人的壁櫥裏,又都藏著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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