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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馮唐的主要問題不是俗,是不說人話

(2016-01-12 23:40:17) 下一個
馮唐的主要問題不是俗,是不說人話

   / 南橋
   
    朋友給我發來馮唐“翻譯泰戈爾《飛鳥集》的二十七個刹那”。這亂七八糟的東西打破了我的平靜。
    此前我在網上零星聽說馮唐翻譯《飛鳥集》中的個人發揮,什麽舌吻、褲襠之類。馮唐這翻的不是《飛鳥集》,是一個善於寫下半身的男作家讓鳥在飛,是一《鳥飛集》。但說到底,所謂“下半身”、“荷爾蒙”,或可做營銷噱頭。古代曾有畫家在作品留白處,加一隻與作品風格格格不入的蜻蜓,買家抗議起來,蜻蜓好刪,別處可保留原狀。先且不說這就是出版社的初衷,卻是實在的結果。我後來通過《業內談馮唐譯泰戈爾》一文發現,此譯出版方原來是果麥,這就基本上可以判斷為草船借箭式炒作了。果麥推出“天才翻譯”一事可能大家記憶猶新。這年頭很可悲的是,出版營銷基本上不看質量看話題,經媒體一番炒作,“下架”之後,稍作調整,仍可大賣。這麽做實在攪渾了水,卻是而今出版界的真切生態,隻能感歎。
    包括我在內,不滿的人,未必就是衛道士,不允許提下半身。把話題轉到“俗”,是轉移視線。下架容易被揣測為官方所為。此間公眾對管製的反感,可轉化為對馮的同情和支持。黑馬譯筆下的勞倫斯作品,下半身更多,但人家原文如此,就沒聽說有人去非議黑馬的譯文。而今關於性的圖片、視頻都已泛濫成災,早已不是張藝謀拍《紅高粱》的那個性禁忌的年代,誰管你是不是褲襠裏做道場。下半身上半身不是問題,作者給譯者上半身的麵具,譯者變成下半身的褲襠給讀者,這才是問題。對於翻譯界來說,留白蜻蜓之外的畫作,才是應該關注的地方。把泰戈爾的mask硬跟褲襠扯在一起,若也能接受,尺度未免太寬。

 


    任何一個行當,都應有自己的遊戲規則。遊戲規則讓遊戲能玩下去,也變得有意思,就好比打拖拉機時對方出紅桃你得跟紅桃,要不貼其他牌,要不將其斃掉。如果你說,我管你出紅桃不紅桃,我就隨心所欲出黑桃,你怎麽著?那就沒意思了。或許翻譯行業的標準有不足處,你可以改進,但不要自以為彪悍,公牛闖進瓷器店,什麽規則都不顧,想怎麽來怎麽來。“我覺得我有自由平衡信、達、雅。人生事貴快意,何況譯詩?”如遇到婦科腫瘤問題,一個醫生追求的是”快意”嗎?出於對作者和翻譯行當的尊重,翻譯者更需隱身,可以借助鄭振鐸等不同譯者的力量,共同追求完善的詮釋。我不讚同馮唐這種“有我”的做法。他不是在翻譯泰戈爾,而是借泰戈爾沒完沒了翻譯他自己,注解他自己。要想自由發揮,不妨自己去寫,不必“六經注我”,把原作者硬往自己的風格裏套。
    讀者對馮唐翻譯義憤填膺的人很多,但馮唐也是讀者給慣出來的。從協和的婦科腫瘤專業博士,變成管理專家,然後變成作家,馮唐自然有他聰明的地方,不容否認,可是他這所謂的“通才”,三分靠能力,七分靠迷信。這迷信是人們對於成功人士能力可以“平移”的迷信 :誤認為他們的能力放之四海而皆準,放到其他領域裏也一樣適用。這年頭馬雲成了首富,依據網絡上轉發馬雲語錄的速度,他不僅僅是馬雲,也是馬伯庸。我們還要感謝一下加德納發明的多元智能一說,他起碼讓人質疑一個抽象的“聰明”(或曰智能)的存在,使得這種平移的信念,開始被人懷疑。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在甲領域慣使長槍的人,若以為他到了乙領域抄起一把短劍也所向披靡,不過是迷信。這迷信有很大的魔力:牛人們做出什麽爛事,都會有人叫好。叫好的人或是對自己判斷不夠自信,或是害怕被人斥為狹隘,於是選擇追捧。總得有小孩說一聲:皇帝身上什麽也沒穿。
    受眾對於馮唐身上光環的盲目崇拜,使得他誤認為自己進入了自由王國,幹啥啥成,“上手幾個月可以粗通,幹了兩三年可以小成,磨礪七八年成幹將。”我不認為婦科或管理專家稍作包裝,拿本書翻譯一下,插入若幹段子,就可以成為好翻譯。
    馮的文字我一樣不喜歡,說白了它不過是故作姿態的混搭和擺酷。那些所謂的人生洞察,是喝醉了酒又上了一通微博後發出的囈語,中間夾雜了幾裏外就能聞出來的雞湯方便麵的味道,例如:“這種態度裏麵滿滿的是自信、樂觀、順應、坦然。既然生為一朵花,那就別總想著最好是生為一朵花、一棵草、還是一棵樹,對你而言,成為一朵花就是最好的。”
    馮唐對於翻譯的感悟也是胡話而不是人話。“另一種翻譯風格可以更貼近現代詩,可以更繚繞。”“《飛鳥集》似乎太軟了”, “泰戈爾太軟了”, “有些作者表麵看著溫軟”,“在尋找押韻的過程中,我越來越堅信,押韻是詩人最厲害的武器。有了押韻,詩人就可以征服世界去了。”李白鬥酒百篇,好歹留下來了一些膾炙人口的經典。馮唐“放一瓶紅酒放在手邊,又能多翻譯好幾首詩了。”不過是東施效顰。“戶外譯詩”也好,“超簡詩歌”也好,管你多少標簽放出來,照舊是矯揉造作外加無知無畏,讓真正詩歌或翻譯愛好者厭惡而已。
    “有些時候,一些妄念莫名奇妙地升起。你知道是妄念,但是你不知道這些妄念為什麽升起,也不知道這些妄念會到哪裏去。多數時候,你無法阻止妄念升起,就像你無法阻止你的屎意和尿意。多數時候,你也不應該被這些妄念挾持,做出無數後悔的事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麽嗎?是讀者魯鈍,還是他根本就不想好好說些人話?
    看馮唐談翻譯,我感覺似曾相識。我碰巧在麥肯錫做過翻譯,工作的對象就是像馮唐這樣的顧問。我工作的短短幾個月發現,不少管理顧問雖號稱托福滿分,在這裏那裏求學,學曆一堆,但不少人兩種語言都很糟糕,常常中文中夾雜英文,英文中夾雜中文,不倫不類。不僅我受不了,其他翻譯也抱怨這幫人文字的惡劣。我自己後來受不了他們糟糕的中英文,不想浪費大好光陰去翻譯那些本不值得一翻的文字,沒多久辭職了。
    好不容易谘詢界出了個能寫點的馮唐,又被捧上天。本質上他的文字裏透露的還是那種管理顧問的小伎倆:讓人把夢囈一般的黑話胡話當成神話。顧問們可以把用學曆和綠卡等身份裝點起來的簡曆,和“不知道這個概念中文怎麽說”的中英混雜文字,糊弄沒見過多少世麵的客戶。今日馮唐,換了麵具(也稱褲襠),讓“鼠尾草”、“薰衣草”、紅酒這些小資元素堆積如山,好去震撼文藝青年。管你是在加州還是徐州,在戶外還是室內,喝的是紅酒還是老白幹,糟糕的翻譯就是糟糕的翻譯。在其他行當再怎樣,無法直接兌換為翻譯的本領。不要以為翻譯不是行當,沒有什麽“金線”,誰都可以來糟蹋。
(2016/01/02 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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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
評論
青鬆站 回複 悄悄話 謝謝留言,應該類似看法的讀者不少,不少人實在看不7去了吧……
新年快樂!~
UnBelDi 回複 悄悄話 馮唐是個很扯淡的“作家”。究竟多扯淡,俺不知道,因為他的東西實在讀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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