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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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正濃,我又踏上回家的路-帶給老爸的禮物好似石頭樣的重

(2017-09-27 04:57:19) 下一個
秋正濃,我又踏上回家的路-帶給老爸的禮物好似石頭樣的重

 

洛城,九月底的夕陽在浸滿了灼熱的激情後,正以一種可以直視的虛弱,漸漸西沉到黃昏坦然寧靜的壯嚴裏,我的耳旁卻響起了老父親宏亮的聲音:“蛤蜊豆腐湯、熏魚、草頭,為儂準備好了。”那是我最愛的家鄉菜,親愛的老父親為一個遊子女兒準備了一年的接風菜是如此簡單而又情味深重,卻年年不變。

一樣的秋,一樣的情,一樣的思念年年深深遂遂。手裏緊緊攥著回國的機票,拖著行李,過了海關隻等飛鷹直衝藍天。十幾小時的空中行程,故鄉的記憶翩翩湧來,不斷在腦海中回放的是生命的磁盤中摸不去的精華,剪輯成思。

父母老了,老到雙耳失聰;
尤其是老爸。我對父親講話,必須要在電話裏大喊大叫,要不然他就聽不見啊,自說自話,完全無法交流。可老爸偏又不喜歡戴助聽器,“那個東西在耳朵裏叫的嗡嗡直響,吵煞坦寧了。”他堅決把新生事物拒絕在千裏之外,所以他自己講話的聲音也是高八度的嘹亮,母親則說“儂看依笨伐,你爸越來越笨了。”

父母老了,老到倆腿無力;
去年回家,我明顯地就感到父親要比以前虛弱了很多。早些年,80歲已過的他偏要騎著自行車自己上街買東西,前幾年也是家裏坐不住的往外跑,現在明顯的走路多了就會氣喘,兩腿直打哆嗦,坐在家裏出門少了。而半身不遂中風後的母親,倒是依然淡定地做著有她自己設計的半身動、半身不動的韻律操,直到滿頭大汗。

父母老了,老到眼睛花了;
老父母的眼睛都是到了看近的不行,看遠
也不行的程度了。老爸看報不是用的老花鏡,是要用放大鏡。家裏的文匯報、人民日報、新民晚報、老年報、健康報等報紙,倆老也隻是看個標題。於是,老爸就盯著家裏的護工:“小張你要學習認字啊,家裏的報紙都沒人看了。”我一到家,老爸準是會捧出一堆積壓的報紙向我推薦:“文匯報的副刊《文藝周刊》不錯,很多文章藝術性高,可讀性強。新民晚報的夜光懷“ 兼容並蓄,雅俗共賞”,現實社會、文化生活,知識趣味一樣也不缺,看看蠻有迷道額。”我媽這時一定會說:“老頭子,儂讓伊先息息好伐啦。”

父母老了,老到牙齒落了;
老人們每天飲食清淡、酥軟。我媽已是一口假牙,老爸隻靠幾顆牙撐著門麵,硬的、粗纖維的東西已全部無法咀嚼。倆老最羨慕我吃小核桃了,兩個手指一捏,小小的核桃送進嘴裏,在牙齒間隻喀嚓一聲,拿出來殼不濕,再輕輕一掰,小核桃肉就跳了出來。十月裏,秋韻中,窗外飄進的桂花香,多少個靜靜的午後,就在這樣的喀嚓聲中,我把小核桃肉送進老人家的嘴裏,時光靜好。其實,在滬城,小核桃肉到處有買。我想,我就是很沉醉於剝殼的過程

父母老了,老到再也管不動我們了;
印象中父親是個非常嚴厲的人,是一個說一不二的刻板印象很堅定的人。因比我們小時候都很怕他。我回國休假,常常朋友聚會半夜後回來。母親是睡不著睜著眼睛等我回來。父親已經呼呼大睡了。第二天,我問父親:“現在怎麽不管我了?”父親說:"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聽罷則哈哈大笑。

父母老人,老到生怕談論死亡;
回國時在父母身邊,母親常常看著我打扮出門去見朋友,對我說:“不知不覺自己年紀這麽大了,總好像還沒有活夠。”母親七十多歲中風前一直喜歡穿連衣裙,這點我和母親很像,不過我更喜歡長袖連衣裙。有次,半夜接到同學的電話約我出去旅行。我不假思索地說,“父母在不遠遊,難得回來寶貴的時間就陪陪父母了。旅行嘛,要等以後父母走了再說。”第二天,餐桌上母親一臉凝重,一反常態沒有一點笑容。早餐後,母親還是忍不住地告訴我昨天晚上聽了我和同學的對話她心裏很難過一夜沒有睡著。我抱著母親痛哭,“媽媽,對不起!女兒讓您難過了。”是啊,老人活多大年紀也不會感到自己已經活夠了,在老人麵前很難談論死亡。

父母老了,老到最喜歡去的地方是醫院;
前麵說了,父親老了老到什麽地方也不想去了,可是跑醫院還是樂此不彼。老爸喜歡儲藥是出了名的,不管有病沒病每周二跑醫院是雷打不動的。其實,他每二周才去看自己的醫生,另每隔一周是去替母親開藥。中國的醫療製度很奇怪,拿著別人的醫保卡可以看病,也可以去續藥。所以他每周都必須跑醫院。每個周末,老爸拿起電話打給我姐,“周二,不要忘記來接我去看病喔。”於是,每周二我姐必須停止一切娛樂活動,7點正準時開車送老爸去醫院。前幾年,老爸都不讓我姐等,開好藥自己乘車回去。去年開始,我姐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家,一定等他把事情全部搞定後再送他回家。家裏護工小張的哮喘藥全是老爸提供的,倆老每月的醫療卡都被老爸用得滿額精光。記得我還寫過一篇,回國漫記:發燒,老爸給我吃假藥。(笑)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3208/201612/1618621.html 為此,我給國內關係甚好已升官搞食品藥物監管的同學提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中國的醫療製度要改就得從醫保卡開始改革。

父母老了,老得坐著打瞌睡;
父親平時喜歡聽評弾,寫毛筆字,看看書。現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提起毛筆會頭暈眼花,聽聽評彈嘸啥新花頭,看書眼睛又不行。母親雖是中風的人卻要盯著電視財經頻道,看著股巿牛市熊市大起大落,然後忙著告訴他人。現在隻要我一個不留神,一回頭,看見他們都在各自的滕椅裏閉目養神。當小孩剛出生來到世上的時候,對世界一無所知大多數時間是睡覺,然後張口吃奶。老人,在他們飽經了世俗風霜後,也回到原點,已經沒有太多精力可以折騰了
。老人的生命猶如一波豔麗的晚霞平靜、從容、瀟灑正向夕陽很快的遊去。

父母老了,老的一個敢吃一個不敢吃;
老爸因有慢性腎病,吃東西特別忌口,高蛋白的蝦蟹,大分子的豆製品、高鉀的香焦西瓜等等全部不沾邊。每次全家聚會大吃大喝時,老爸想著血肌肝指數會增高,安筷不動。母親是從死亡線上過來的人,她什麽都不怕,除了牛、羊肉天生怕腥不吃,其他來者不拒。每次吃大閘蟹我頂多一次一隻,母親必是一雌一雄要吃一對。小張說:“老太太大便粗而有型,胃腸功能真好!”

父母老了,老到隻有一個念想等著女兒回來。
父母獨住,平時有像姐妹一樣深情的護工照顧著他們。這主要是我姐有大智大慧。都說金錢買不到一切,但是用比別人高出兩倍的錢和付出自己的真心來對待照顧自己父母的安徽人-護工小張,我們家等於又多了一個妹妹。小張從母親中風那天起來到我家。她雖然不識字,但是頭腦靈活,不貪財。她不但管母親的起居,父親把財經大權也給了她。父母的存折在哪兒?小張知道;父母黃金首飾藏哪兒?小張知道。每年回家,我會多給小張一份工資,給姐妹的禮品,小張有同樣的一份。我問母親:“儂喜歡小張伐?”母親眨著狡猾的眼睛看著我,“總是自己的女兒好是吧”。
每次我一走,父親就會在日曆上做減法。現在如果說老人生活中還有一點什麽新鮮事,“女兒要回來了。”

每年秋天,菊黃蟹肥時我會回到父母的身邊。每年每年我帶回家的禮物都是一樣的,主要是父親向女兒索要的“彩禮”。老爸喜歡巧克力、人參、保健品、洗發膏,堅果,還有帶點美國起司他要嚐嚐加州葡萄幹是特產不能少,還要帶上甜甜的人人都會喝的一瓶紅葡萄酒。啊呀呀,這些東西都是石頭樣的重,國內都有,他偏偏崇洋媚外。他自己絕對消費不了20%,其餘都是他拿去做人情的。鄰居來了一罐洗發水,朋友來了一袋巧克力或是堅果,唯恐人家不知道他女兒回來了,說真的,國內現在也沒有幾個人吃巧克力了。給老爸的禮品沒有最多,隻有更多。這次他還叫我帶兩瓶香水,哼,肯定又是去賄賂女醫生的。平時,我給姐妹帶的化妝品,老爸說有多餘的也給我一點,幾支口紅也行,他都是拿去送給醫生的。給老父母的人參畢竟是野山參價格不菲,我的經驗是必須磨成粉,要不然他拿著盒子就去送人了。我對老爸說,現在洛杉磯的人參看漲都是被像您這樣的人炒高的。不過,每次我回state老爸也是把我的箱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桂圓、枸杞子、幹香菇、黑木耳、新茶等我不也是多多益善嘛。這點我肯定遺傳了父親的顯性因子。現在想來,這也是有眼光的洛杉磯人絕不輕易放我入關的原因之一。看看這次我給老爸搬運的磚頭有多沉甸甸啊,所有的磚頭中我最中意酒心巧克力,包裝精致很是可愛,送人不失為一份好禮物。但是姐妹的化妝品、咖啡、閨蜜的包、還有我這麽多朋友的禮物放哪兒呢?得了,隻要老爸開心我就等著受罰吧。

珍惜時光,清墨淡染,穿越記憶,我願秋常住。
回家囉~~~

 看看我幫老爸搬運的磚頭

 

 

 

附“情歸故裏:我的家鄉是江南”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3208/201509/18199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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