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 －由一次乳房鉬靶檢查想開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一次乳房鉬靶檢查想開去 

 

 

生活，有時如空氣中的一粒塵埃，在大千的世界中飄然而過，終究是沒有人會去尋找它的蹤跡；

生活，有時像大海裏的一滴水珠，在浩瀚的奔騰中耗竭枯盡，是那樣的默默無聞不會引人注目；

生活，有時是手心裏的一把沙子，在緊緊的攢捏中無力凝結，流過的是不盡意隨性飄渺的散漫； 

 

平常的日子就這麽淡淡然然的過去了，在一帆風順的時光裏你會感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如果生活不曾給予我們太多的欣喜， 我們不會惦記著它時時刻刻的光輝；如果生活沒有留下多大的磨難，又何必計較它的碰碰磕磕; 

 

當一縷懶散陽光照耀在加州的土地上，恰似一地拾不起支離破碎的心也跟著一起漫散。 上個星期自己就跌進這樣的生活漩渦裏。

 

周一的上午，一腳跨出放射科乳房鉬靶檢查室，我樂不可支。每年乳房鉬靶檢查今年已經拖延了二個月了。第一，自己特別忙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其二，自信吧，體檢就是例行公事，誰還會相信自己真得了乳癌。Thrive（茁壯成才）是我們凱撒醫療機構的標誌，預防醫學高於一切。幾周前，先是收到醫院二封提醒的信，再是不斷接到預約電話。就看我們醫院那種不依不饒的催促，終於把人“逼上梁山”。現在計日程功，可以長長地舒一口氣了。 

 

一陣輕鬆，音樂性情回家。正興高采烈推開浴門，輕解薄紗。鏡子裏裸露的胸前，晶瑩剔透的貓兒眼掛件不見了。頓時，眼淚流得比嘩嘩的浴室籠頭還大。這是前幾年我姐送給我的價值不菲的生日禮物，天天在脖子上炫耀著。這當兒貓兒眼去哪兒了？想著一定是做鉬靶的時候取下，馬大哈的我一不小心把它孤獨地留在原地了。

 

不容遲緩，踩上油門，驅車折回醫院，原地是幹幹淨淨地，貓兒眼無影無蹤。又想到早上還去過一家超級市場，馬上又返回到那兒進行地毯式的搜索。人的思維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明明知道這東西不應該失落在那兒，還是偏偏要做無用功，想碰碰運氣。自認為最大的可能剛才挑西瓜的時候弄丟了。站在滿滿大籮筐，圓圓滾滾的西瓜前，我愣住了。要是這貓兒眼正在裏麵，憑我這等樣子也是沒有辦法把它請出來的。我的“楚楚可憐”打動了超市管理員，立即請來倆個阿米哥幫忙翻找，然一無所獲。我被告知，每二小時他們的工人都會打掃地上，要我留下電話號碼，找到了會通知我，我隻能怏怏不樂打道回府。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的車剛剛駛出超級市場，就如遊樂場所的“搖擺船”晃動起來，下車一查，一個大大的釘子正張牙舞爪地親吻在右邊後輪胎上，讓人一肚子泄氣。在我還來不及反應下一步該怎麽辦時，正巧一輛tow track已平穩地停在我的麵前。接下來，當然是我的車和我自己不由分說地被拖到了 "auto repair"就地處理。 

 

終於，無精打采地回到家裏，打開車庫門就可以聽見屋內的電話鈴聲陣陣急促，抓起電話：你今天上午做的乳房X片需要重新再照。問我，最快什麽時候可以預約再回醫院？我小心翼翼地試探到：“是片子照得不清晰?還是有新生物？”那個聲音柔軟卻堅定地：“與去年比較右側乳房有新改變，必須要再加照幾張片子。”我的心一下被推到懸崖峭壁，難道，就這樣我的乳房有腫瘤？難道，今天起我的人生就要改寫？

 

我一邊又一邊做著乳房自我體檢：雙側光滑對稱，沒有乳頭凹陷，沒有皮膚桔皮樣改變，沒有導管流液，摸不出腫塊。如果，真有新生物在與這麽驕傲隆起的乳房對抗，也許應該是良性的或早期腫瘤吧。 隻能自我安慰著。

 

我，心急如焚就把複查的時間定在第二天。 

 

當我再次跨進放射科時，小巧玲瓏的技術員把我右乳送進二片平板內，比前一天更咬牙切齒地擠壓無辜的乳腺組織，疼得我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在平板上滾來滾去。噢，這麽驕小的軀幹竟能如此“心狠手辣”。想著，我真要得了什麽惡性腫瘤，也不用手術了，一次性讓腫瘤擠壓出來也罷了。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四張片子照完後，她終於說，第五張不照了，等醫生讀了片再說。你今天可不能走喔，不必緊張，如果需要今天就給你做B超。先去喝點咖啡，半個小時再回來吧。聽了她的話，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更加緊張起來。依我的經驗，真要做超聲，這腫瘤大概十有八九就中了。我馬上想到賄賂她：“我再回來給您帶Starbucks Coffee ，我會看片子，您讓我看看剛才照的片子好嗎？”她一邊麵有難色說著，這是HIPAA”(Health Insurance Portability and Accountability Act)，一邊把打開的計算機轉向了我。我快速仔細地掃描了黑白相間橫臥的山峰，小葉增生明顯並沒有看到所謂的新生物或雪花樣撒鹽鈣化灶（通常，這是惡性腫瘤的一種描述）。

 

千道萬謝後 ，我靜靜地坐在候診室，不知過了多久，手上的咖啡從熱到冷，我站起身來輕按放射科門鈴。小玲瓏告訴我：“真不巧，現在全部當機，醫生看不了你的圖片，先回去吧，要做超聲再打電話給你。” 我一臉無奈，追問到：“如果沒人打電話過來，我就不需要做超聲，隻等報告了是吧。”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在離開醫院時，穿過瀑布漣漣的池塘，每天都從那兒經過不曾有什麽聯想和新奇。今天，看見鴨媽媽們帶著自己的孩子閑然自得，悠哉戲水的樣子，心兒跟著一起漣漪，充滿坦然。我已非常肯定今天應該不會再收到醫院打來的電話了吧。

 

那個下午靜悄悄地，院子裏的小鳥知趣地在林蔭中棲息，我依然傻傻地盯著牆上的掛鍾，聽著分分秒秒滴噠聲。五點半了，門診放射科下班了。我如釋重負重地氣息長歎，一切可以平安過去了。 

 

想起，在國內做醫生時，CT檢查模棱兩可，常常召喚病人再來加層，重做，不斷隨訪，一切好像都是這麽自然。其實，無意中增加了病人多少的精神壓力，內心恐懼和無端猜測。 經過這事，我也非常能夠理解安吉拉朱莉切除雙乳預防乳腺癌的明智舉動。因醫生測試出朱莉帶有一個“缺陷”基因BRCA1，大大增加她患乳腺癌和卵巢癌的風險。切除雙乳，患乳腺癌的幾率已從87%下降到5%。朱莉說：“做這個決定，我覺得自己更強大了，也絕對沒有丟失半點女人味。”她希望知道她故事的女性朋友，尤其是那些有乳房癌家族病史的女性，能知道她們有選擇。

 

人的內心有時候非常脆弱。在這次乳房鉬靶檢查中，我丟了一顆貓兒眼，癟了一個輪胎，受了一次驚嚇。有時生活就是這麽愛折騰，所有不如意一起襲來時，就看自己用什麽樣的心態來對待。換個思路看問題，看見就是不一樣的結果，我忽然感到生活其實並沒有這麽糟糕。

 

貓兒眼身外之物，在與不在無關痛癢。這麽小的一顆寶石，在胸前閃閃發光，在地上就好像是一個沒開洞眼的紐扣，誰揀了也許不會知道它的價值，也許有人根本懶得揀，就讓它回歸自然吧；車胎泄了氣，幸好沒在高速公路上，且拖車就在旁邊，輪胎補好、能開就好；最後拿到乳房檢查報告：正常範圍，歡迎明年再來作檢查。想想自己目前還沒患乳房癌還是挺幸運的。 

 

為何要抱怨綿綿不絕的春雨，難道看不見窗外真萌發的小花嗎； 

為何要咒罵熱浪滾滾的夏陽，難道忘記泡開馨香襲人的茶朵嗎； 

為何要感傷蕭索淒涼的秋景，難道不能放眼大地起伏的麥浪嗎； 

為何要歎息莽蒼晶瑩的冬雪，難道梅花綻放不是吟作的詩篇嗎； 

 

得失無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放棄風，你將收獲雨。 

 

我們走過每一天的平凡，雖然留下歪歪斜斜的腳印，生活依然釋懷前行，明天又是一個豔陽天！

 

 

(乳房鉬靶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