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他鄉（七）從醫生到護士

 
   寫在前麵的話

  前幾日，君子網友為心雨《人在他鄉》下了個定單 （七）－我為選擇專業糾結。其實到了美國才知道我沒有選擇專業的餘地，為了那張綠卡，為了拚命想在美國留下來，我從醫生到護士。在美國沒能做回醫生是自己心裏最大的痛，一直難以麵對，卻早夜是要揭傷疤的。心雨隻能唯命是從順著網友的思路寫寫我讀護士的心路曆程。

   人在他鄉（七）從醫生到護士

  耕匠筏釣醫商師，人各有誌貪其職

   在我來美後才知道，中國留學生聚會時談的最多的不是專業研究，科學技術也非老婆孩子，油鹽醬醋而是那張叫人夢昧以求，令人神往也許是有夫妻要為之分道揚鑣，有家庭要為之四分五裂的綠卡。

   在我眼裏，豬先生的同學和他周圍來自國內各個城市的學長們夠優秀，夠精英但都在為完成學業後去留問題而糾結。他們中顯然有些人己完成學業而不舎得離開學校，也沒有用practice training  去找工作，而是留戀著postdoc最佳位置，等待著國內六四震蕩後給這些國外留學生送來的最大餡餅－六四綠卡。

  而豬先生這個井底之蛙一到美國就被美國民主自由精神從井底拖上了岸，看到了大地一派成長的曙光，與此同時美國高端科研技術和先進實驗設備無一不使井蛙震撼，向往，愛上了這片並不屬於他的肥沃的土地。豬先生立馬發誓要與全世界優秀人才一拚死活，同濟一土做個美國人。 豬先生因為出來晚了幾個月，六四大餅再大，再香是咬不到的，隻能自己重新畫餅。

   耕植，工匠，筏木，垂釣，商人，師者，才子，官吏，皆因人的精明能幹，虛懷若穀抑或榆木疙瘩，黔驢技窮，人各有誌，投其所好，無可非義。

  然而從醫生到護士並非自己所願卻是自己所意，生活在北美重畫的這張大餅中由豬先生設計被自己咬了一口，沒有蘋果的幸運被咬以後名聲大振，飛黃騰達卻是至今自己make a living 無可奈何的一張餅。

  豬先生的物理專業很容易拿獎學金而畢業後除了postdoc繼續在學校潛水外找工作的機會卻是微乎其微，豬先生立即就向豬太下招，“考RN去！”

  Registered Nurse 是美國的短缺勞工，任何外國人隻要通過NCLEX Examinations 都不需要勞工卡而以特殊人才直接申請美國綠卡，它與傑出人才申請美國綠卡有異曲同功之處，快，準，捷保證成功！當時，自己就是鑽了這個特殊人才的空子被豬先生push 而走上了RN不歸之路。即使現在我們大學同學聚會，認為我嫁錯郎的同情者也大有人在。

  外國的醫生是不能直接去考RN的，一切必須而今邁步從頭越，所幸的是我轉了很多基礎課，第二年進入了二年製的RN association program 隻為可以考RN Board 尋找一次金絲良緣而鳴鑼開道。

  那時自己大學同班早期出來的男同學有好幾個都在challenge MD Board 用他們的話說，“醫生和護士一個天一個地”。有身份保證的他們很難理解我當時的決定，而女同學們則寧死不屈不做護士。早年，自己在讀書時，最看不起那些小護士圍著男醫生團團轉，好像隻有她們才配嫁醫生。現在自己卻是喝了迷魂湯一意孤行要去讀RN，可見什麽崇高理想，個人所好在現實麵前都會被敲打的一敗塗地，從此與自己的本位專業相去甚遠。做了RN後才知道，這個在美國工資不低，職業要求頗高的工作為什麽那時少有人問津，感覺就是專為吾等人落井下石的，這是後話了。

  心甘情願吃二遍苦,  讀二遍書的我一心一意隻想拿到考Board 的permit。讀過醫學的我，讀護士的日子沒有學習醫學專業知識可言，就是純屬英語大掃肓。在考license時又得到我們同學的指點，Reno －the biggest little city in the wold 雖然寧靜純樸，肯定不適合中國護士stay ，必須走出小鎮走向California ，人多，中國人充滿的城市才會讓中國護士更有立足之地，而真正打動我考美國加州護士執照卻是那次難忘的加州之旅。

   出國時把小龍子留給上海爺爺奶奶照顧的我們第二年的暑期迫不及待地把他們接到美國，踏上穿過沙漠向California 的陽光旅程。

   迪斯尼樂園的童話夢境，影誠好來塢的藝術感染和聖地亞哥動物園生龍活虎立即使小龍子喜歡上了加州。“媽媽，我們什麽時候再來？什麽時候再來啊？”的回聲在我們開學後已送他們回上海的我的耳邊反複ECHO.

   有朋自遠方來，對生活在Reno的我們好奇到，這麽寧靜平淡的城市怎麽可以對加州的生機勃勃無動於衷呢?

   在我拿到考RN license permit 的時候以上種種浮現眼前，一下情緒高張，隻感到要是自己能生活在加州是多麽幸福美好啊！ “生活到加州去！”於是我在考RN的board時毫不猶豫在Linsence State 這項填上了 —加州。

   九五年參加RN license考試剛改為computer，當時對電腦沒有多少經驗的我一臉懵懂，隻記得提前半小時來到注冊登記處先照像再按指印然後進入狹小的房間內就不可以出來了。紅衣豐滿高頭大馬滿臉堆笑的Africa America Alice伴著我走到電腦旁指了指旁邊的按鈕，“有事可以按這個，工作人員會進來的，Good luck！” 說完，滿頭烏黑, 盤在頭頂鳥巢上的數不過來的細碎小辮，尤如樹上鳥兒聽到槍響，一下就消失在眼前了。

    這是一個三台計算機一排開的格式，我坐在最左端的位置，房間狹小還有些微冷，不知道為什麽右邊二個位置始終是空著的，這對我來說肯定有利可以減少幹擾。

   全程考試265題曆時四小時，二小時後，計算機自動息屏可以休息十分鍾讓人喘息一下喝口水再繼續進行。考試內容涉及內，外，婦，兒，藥，精神，心理，教育和 leadership 等，在我坐下來十二分種後就按下了警鈴，在長長的考場規則後，RN考試開始，屏幕再現RN考試規則，很多都是如出一轍，我想知道考試時間是否從現在開始算起，按了三次鈴都無人回答，我一個起身衝出房間，門外空空如也，連一個鳥兒的影子都見不到。當我再次坐下來時，一個勁地快速連續猛敲鍵盤，讓所有注意事項很快在眼前滑過，隻記得平均一分鍾一道題刻不容緩。身後突然傳來一聲，“Do you need any help？”也許陣陣劈啪敲打聲驚醒了鳥兒，Alice 回來了，一個勁地抱歉，剛才人急如廁去了，也怨不得人家沒反應。但我想，主要鳥巢沒想到我這麽快就行使手上權力按鈴罷了。最後才弄清楚所有考試時間正是從注意事項開始的。

   六十九分鍾，七十五道題後，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Computer 突然關閉，與我說再見，心裏一緊，難道所有的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七十五道題關機有二種情況：1）足夠證明你不在需要做任何題目都應該可以pass; 2）即使你做完了265題也是failure ；第一感覺告訴我，自己沒有優秀到七十五題可以關機Pass，也不至於水平低到隻做了七十五題一定認為我通不過。走出cell 自己疑惑的不能思想，來接我的豬先生又在一邊“語重心長”地，“考過了就不要去想了，明天一切從新開始。”一直知道，他的心裏素質要比我好很多。

   不過，毫無誇張地說當時我能回憶起所有的考題。考試形式簡單的是multiple choice ，這對英語不夠好，也許有點knowledge 的我來說正中下懷，每題在四個答案中選出最佳答案，七十五道題在我腦中一一掠過，考試中我用的是排除法，每題中總有二個一看不順眼答案可以馬上排除，還有兩個事是而非的憑第一感覺應該是對的。

   至今還清楚地記得Stroke 病例，我當時就考到六例，病人吃飯左邊盤子裏的食物是滿的，腦內病灶一定是在右邊；中風病人偏癱，偏盲，語言障礙及眼球偏移很明顯是在MCA範圍（大腦中動脈供血區）；病人噴射樣嘔吐伴劇烈頭痛先想到的是出血；病人早上九點鍾剛吃過阿斯匹林, 十點半發現左側手腳麻木，講話不利，CT of  head negative 這樣病人可不可以用tpa？還有諸如Stroke病人若右邊偏癱，練習走路先邁左腳還是右腳？左邊癱瘓病人上樓梯先用哪個腳？很明顯前麵四個問題太容易回答了，而後麵二個問題其實與physical therapy 有關。

  還記得leadership 也考了不少問題，其中之一，作為Charge Nurse，有肺炎，腹瀉，急性腎功能哀竭，股骨骨折四個病人同時要入院，How do you allocate the hospital beds? 做了RN才知道，美國的病房是綜合性的，不分肺科，泌尿科，消化科和骨科等。  現在自己已是KP Stroke unit Charge，不知道冥冥中是否與當時選中考RN 題目有關。
 
   精神病題目是自己最害怕觸及的結果隻考了二題：住在精神病院的W每天早晨起來反複數窗戶，不願盥洗，不吃早飯，怎麽辦？作為護士知道這樣的病人是強迫症，你隻能讓他覺得都數完了才能要求他做下一件事；躁狂性病人突然跑來跟你說，“L今天對我很nice，他說不會給我hard time." 作為護士，千萬不能相信這些話，剛好相反，他可能正在醞釀一個很大的害人計劃。

  婦產科也有考三題，都是很簡單的如在公園裏barbeque 突然一個孕婦要緊急生產怎麽協助她等。

  兒科和藥學也是自己的弱項，隻記得剛到美國連Tylenol都不知道是什麽，所幸考試時都沒有遇到尷尬題目。

   Computer 考試設計是根據同一類問題若你答對了就出來更難的題目，再答對了，再出來更尖銳的問題，階梯式的往上爬。要知道現在Computer 考托福用的是同一模式。現在想來，我那時一定是占了 Computer 考試的便宜了。

   剛考過RN第二天，不敢有半點鬆馳，我又一頭紮進了複習NCLEX中去了，準備第二次考試。說實話，當時的動力已不是單純為了拿綠卡，而是我們講好了，等一個人找到了工作就把龍兒從上海接過來，那時我對孩子的思念已勝過一切。

  一邊心神不寧的等待考試結果，一邊正在刺股懸梁又開始吃第三遍苦的時候， 那天打開房門，屋前的石榴樹在Reno的五月裏花蕾吐絲燦爛耀眼，顆顆榴子懸掛在枝子間惹人喜歡，讓人自然走進了韓愈“五月瘤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的詩句裏。好兆頭！  隨手打開郵箱純白的信封似雪花輕盈快樂地飄到了眼前，“Congratulations!" 我一陣激動，心跳在突如其來的好消息中直達SVT（室上速)，拿著信封直朝豬先生的實驗室飛奔而去。。。

   現實告訴我，在美國選擇RN，讀書最簡單，考執照小有挑戰，找工作並非想象那麽容易，而實際工作就像藥材店裏的揩台布，揩來揩去都是苦。。。

（以上純屬個人言論，不代表任何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