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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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張愛玲尋味上海

(2014-07-25 10:56:30) 下一個


跟著張愛玲尋味上海
                -----摘自上海生活圈

     張愛玲-她對於魚蝦之類完全不會吃,無肉不歡;她同老年人一樣偏愛“甜的爛的”,幼年向往一切小孩不能消化的糯米點心;雖然被稱作“天才”,她的童年理想卻是長大了在一家牛肉莊找個事做,坐在計算機前麵專管收錢;當她已經像一隻紅嘴綠鸚哥般調理自己的時候,她的男人連生煎饅頭和肉饅頭也分不清爽;晚年僑居國外,她的美食文章裏隨處可以聞見上海味道。

     張愛玲這樣一個感官敏銳的女人,才會擁有活色生香的生活以及文字。年歲漸長,當你漸漸淡忘她筆下那些男男女女的小事情之時,你會發現自己的味蕾卻不見遲鈍——把那張用來親吻的嘴騰出來後,終於發現那一口老鴨湯才是真真切切地暖在心口,而且誰也搶不走。


老大昌:重回淮海路

     “離學校不遠有一家俄國麵包店老大昌,各色小麵包中有一種特別小些,半球型,上麵略有點酥皮,底下鑲著一隻半寸寬的十字托子,這十字大概麵和得比較硬,裏麵摻了點乳酩,微鹹,與不大甜的麵包同吃微妙可口。”——張愛玲



    張愛玲筆下的這家老大昌位於兆豐公園(現中山公園)對麵,所謂的“學校”指的是她短暫就讀過的聖約翰大學。

   這種俄國麵包讓她到東到西都牽腸掛肚。有回在香港一條僻靜小街上發現了一家老大昌,張愛玲幾近狂喜,可惜樓上樓下找了一圈,隻發現寥寥幾隻兩頭尖的麵包或者扁圓的俄國黑麵包。她買了一隻俄國黑麵包,回家發現黑麵包硬得像石頭,切都切不動,好不容易切開,裏麵居然有一根棕紅色的長發,實在是無話可說了。

   張愛玲文字中有記錄的另一家老大昌位於國泰電影院的對麵。那時她在霞飛路上的偉達飯店(現已拆除)才住了兩個星期,就迷上了老大昌的肉餡煎餅。多年後她在日本的一戶土耳其人家吃飯,主人請她吃餡餅,她就說有老大昌的味道,但沒有老大昌的好吃。

   老大昌開設於1937年,是兩個俄國人開的,主營麵包、蛋糕、幹點等。抗戰勝利後,外國老板回國,把店麵賣給了中國人,老大昌從此走上了海派西點之路。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物質匱乏,人們難得能嚐到西式點心。老大昌一直就開在淮海路上,鼎盛時期經常排長隊,它的產品也進入各食品公司批發銷售。淮海路的老大昌人氣旺盛,因為張愛玲的肉餡煎餅,因為王安憶的芝士烙麵,也因為普通上海MM的摜奶油或者哈鬥,甚至連紅房子西餐廳的冰糕在當時居然也是他們家加工的。

   1993年後,老大昌開始擴張,在淮海路成都路口開設新門麵。門店的底層保持原有特色品種,二、三樓供應中菜,中、晚供應江南風味小吃,午市和夜宵供應西式咖啡和茶座。無論是早中晚,老大昌淮海路門店總是熱鬧非凡。

   當年,老大昌的命運發生了轉折,和新加坡麥莉食品公司合資經營後新創了品牌叫“新老大昌”。原本以手工製作為主的老大昌開始發展流水化作業,它投入了巨額資金啟動如餅幹等長時間保質期產品的生產,這些新產品自然需要高價的生產設備和更多人力。與此同時,老大昌的營業網點迅速擴大到了近20家,並向其他省市大規模擴張著。上海的“新老大昌”的西點房連鎖店店麵分布在浦東齊河路、昌裏路以及瞿溪路的海上夢苑菜場裏,地段檔次是直線下降啊。自那以後,老大昌風水大變,開始虧損了。


尋蹤提示:

   偉達飯店後來變成了襄陽路市場。時光荏苒,現在連襄陽路市場也不複存在了。

日前,老大昌終於可以回來了。它已和另一家老字號品牌“老人和”一起搬到淮海路舊址中。除了老大昌著名的意大利冰糕、摜奶油等西點之外,已經停產了12年的咖喱角也會因為有了足夠的製作空間而恢複生產。


福1088:20道小菜成就一桌張愛玲全席

   合肥丸子是合肥的家常菜,隻有合肥來的老女仆做得好,做法也不難。先煮熟一鍋糯米飯,再把調好的肉糜放進去捏攏好,大小和湯圓差不多,然後把糯米飯團放蛋汁裏滾一滾,投入油鍋裏煎熟,姐姐是那樣喜歡吃,又吃得這樣高興,以至於引得全家的人,包括父親和傭人們後來也都愛上了這道菜。——張子靜(張愛玲弟弟)

  
    有一年9月30日(張愛玲生日),老洋房餐廳“福1088”的老板請來了沈宏非等人,熱熱絡絡地吃了一頓張愛玲的“軟飯”。從蘇州趕來的葉放當晚所貢獻之黃酒,名字偏偏就叫“海上花開”。“張愛玲未亡人”陳子善攜其珍藏的張著數十冊赴宴(包括部分初版書,有一本還有張愛玲的親筆簽名),而且還以“未亡人”的身份在其右側空了一個座位給愛玲。小菜還沒端上來,酸味倒是滿滿一屋子了。

   那份菜單按“前菜熱菜湯主食點心甜品”之順序,共有20道,分別取了“相見歡”、“傾城之戀”等作品名,幾乎覆蓋了張愛玲的一生。其中“合肥丸子”是早期的家常菜。

   福1088的招牌菜熏魚恰恰是張的心頭愛。她幼時跟私塾先生念書,把《孟子》裏的“大王事獯於”記成“大王嗜熏魚”。按照心理學的講法,張愛玲是愛極了熏魚才有了這樣的口誤。

   生煎饅頭與胡蘭成相關。胡自己也在《今生今世之民國女子》中說:“一次癟三搶她手裏的小饅頭,一半落地,一半她仍拿了回來。”喔唷,連“生煎饅頭”也不懂,難怪胡蘭成被講成汪偽政權裏最不會吃的一個。

張愛玲吃麵的習慣倒是和如今的上海MM有得一拚。哪怕是杭州樓外樓的螃蟹麵,也還是“吃掉澆頭,把湯泌幹了就放下筷子,自己也覺得有點造孽”。



尋蹤提示:

   福1088位於鎮寧路愚園路口,是福1039的老板在上海開的第二家老洋房餐廳。洋房裏的家什都是老古董,有點公館的派頭。底樓客廳就是大堂,每天晚上有老先生在那裏彈鋼琴,桌椅擺放得很寬鬆,樓上的包房非常私密,餐具和擺盤都很精致,服務也很周到。

   這裏做本幫菜。除了上文所提菜肴,張愛玲菜單裏還有酒釀餅、糖炒栗子、素鵝、冷切牛舌、糖醋小排、荷葉粉蒸肉、貴妃雞、蝦仁吐司、茄汁魚球、神仙鴨湯、桂花拉糕、栗子蛋糕等。但是這桌宴席屬於限量典藏版,一般是定不到的。不過,萬幸的是福1088的常規菜單上包括了 “張愛玲菜單”中的部分菜品,如熏魚、蜜汁火方(“紅玫瑰與白玫瑰”)、郎姆酒葡萄幹冰糕。

起士林:記憶的美麗錯位

   “拉起嗅覺的警報,一股噴香的浩然之氣破空而來,有長風萬裏之勢,且又是最軟性的鬧鍾,無如鬧得不是時候,白吵醒了人,像惱人春色一樣使人沒奈何。有了這位芳鄰,實在是一種騷擾。”——張愛玲



    張愛玲曾回憶,說自己住在常德公寓的時候,每天都會被隔壁起士林淩晨烘麵的香味所喚醒。其實她是記錯了,上海起士林開在國際飯店那裏。她的回憶是發生在定居長江公寓的那段時期。

   起士林原本是天津的品牌。清末八國聯軍占領天津後,有一個隨軍德國廚師名叫起士林,德軍撤走後他留下來在法租界開了一家西餐館,供應自製的麵包、咖啡、糖果以及德式、法式大菜,結果大受歡迎,也正是從這一天起西餐走上了天津人的餐桌。如今起士林在天津已經升格為起士林大飯店,這棟四層歐式建築還被列為天津曆史風貌建築,坐落於市中心小白樓商業區內。

   當年張愛玲曾在天津生活過,沒想到後來她輾轉到上海後,起士林居然也跟了來,而且就開在她家隔壁!張最愛的是一種方角德國麵包,外皮厚脆,中心微濕,是“普通麵包中的極品,與美國加了防腐劑的軟綿綿的枕頭麵包不可同日而語”。按她姑姑的講法,這麵包可以不塗黃油,白吃。


尋蹤提示:

    國際飯店那裏早已沒了起士林咖啡館,隻有飯店自己的外賣門市部帆聲西餅屋依然香飄南京路,想吃國際飯店蝴蝶酥的話,不排隊是不可能的。


玲咖啡:常德公寓的樓下

   最鮮辣的潮濕的綠色,沾著什麽就染綠了。——張愛玲



   常德公寓成就了張愛玲和胡蘭成,張胡二人成就了《傾城之戀》,而成就《傾城之戀》的便是常德公寓底樓的一家咖啡館。

   在常德公寓還叫愛丁頓公寓的時候,張愛玲和姑姑就先後住在501和605室。張每天下午都會到樓下的咖啡館孵著。這一孵就孵出了一部《金鎖記》和一部《傾城之戀》來。



   不過此地叫她迷戀的卻不隻是咖啡香。從陽台上可以瞧見傭人提了籃子去買菜,還可以聽見各種叫賣聲。賣草爐餅的年輕健壯的聲音和賣臭豆腐幹的蒼老沙啞喉嚨唱起了對台戲,賣餛飩的則一聲不出,隻敲梆子,所以她關於“絲襪吊籃餛飩”的浪漫念頭也隻好作罷。不過這些東西都是解饞用的,上不了台麵,招待客人還得用牛酪紅茶和鹹甜具備的西點。


尋蹤提示:

   常德公寓近年進行了修整。牆麵恢複為奶黃色和棗紅色,公寓大門依然緊閉,一張“私人住宅,謝絕參觀”的字條將“張迷”一概攔住,張望進去也隻有一扇綠哈哈的電梯門。



     公寓底樓住進了兩個新鄰居。南麵一家叫玲咖啡。咖啡館布置成老上海格調,有懷舊花牆紙和張愛玲舊照油畫。幾排書架上放著收藏、老上海和張愛玲三類書,不定期更換增補,客人可閱可買。買書看書的都是普通“張迷”,陳子善之類的知名“張迷”喜歡帶人來這裏談事情或者開派對。對他們而言,那些字句早已爛熟於胸,求的也就是個腔調。書坊的室外是庭院雅座,可見石瀑景觀。

   玲咖啡供應西式簡餐和下午茶套餐,價格小貴。最有噱頭卻是雞尾酒係列。比如“非常愛玲”酒體碧綠,取自《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王嬌蕊的一件曳地的長袍,是“最鮮辣的潮濕的綠色,沾著什麽就染綠了”。這是一款不含酒精的軟飲,和王嬌蕊一樣,能把一顆朱砂痣“甜”成一抹蚊子血。


飛達咖啡館:那念念不忘的鄉愁

   “有一次在多倫多街上看櫥窗,忽然看見久違了的香腸卷——其實並沒有香腸,不過是一隻酥皮小筒塞肉——不禁想起小時候我父親帶我到飛達咖啡館去買小蛋糕,叫我自己挑揀,他自己總是買香腸卷。”——張愛玲


    張愛玲寓居重華公寓的時候,在文章裏從沒提過隔壁的梅隴鎮酒家,而是鍾情於飛達與凱司令,以至於晚年僑居國外,還念念不忘——“加拿大的香腸卷從手藝上比不上以前上海飛達咖啡館的名廚,油大又辛辣”、“紐約一家丹麥人開的點心店裏,拿破侖比不上飛達的好”,嚐了當地報紙推薦的起士條後,卻還道“還是飛達拿手”……

    這家讓張愛玲念念不忘的咖啡館當時就開在平安大戲院隔壁,由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一名匈牙利籍退伍軍人所開。” 因上海灘頭麵人物都喜歡約在這裏談事,所以飛達有著“行政人員咖啡店”之稱。

   飛達的蛋糕的確做得好,他家的蛋糕師傅淩慶祥後來跳槽出來與朋友合股經營“凱司令”,兩家店相去不過百米。跳過隔壁的梅隴鎮酒家,飛達與凱司令好比一縷香上的兩生花。可惜飛達在上世紀50年代初就關門了,而凱司令卻作為知名老字號一直留在了繁華的南京西路上。電影《色戒》大紅大紫的時候,小說裏的王佳芝就是在這裏焦慮著抹香水的。但張愛玲對凱司令的環境不甚滿意,說那裏人氣不足,光線暗淡,所以才合適約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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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西路1129弄就是以前的重華新村,盡管弄堂口新掛的牌子叫“安樂坊”,但弄堂裏的宣傳欄上依舊是“重華社區”的字樣。張愛玲的居所是11號二樓,就在弄口第一排房子的最裏麵一幢。現在是普通民居,與一家小公司貼隔壁,外觀上的派頭是一點也沒有的。但比起飛達消失的命運,大概還算好些吧。



   大大的“K”字懸在凱司令的門麵上,底樓一半是蛋糕櫃台,另一半則出售進口巧克力和咖啡。最受歡迎的當屬栗子蛋糕,大部分都是栗蓉,隻有底下薄薄一層是蛋糕,並且還有不同規格適合不同需求。樓上是西餐廳。可惜這家餐廳與張愛玲喜歡的精致相差甚遠,位子坐起來不是很舒服,菜品也有些粗糙,但價格還是相對便宜的,逛街累了歇歇腳差不多。

舅舅家的米莧:像捧著一盆的西洋盆栽

   “在上海我跟我母親住的一個時期,每天到對街舅舅家去吃飯,帶一碗菜去,莧菜上市的季節,我總是捧一碗烏油油紫紅夾墨綠絲的莧菜,裏麵一顆顆肥白的蒜瓣染成淺粉紅。在天光下過街,像捧著一盆常見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小粉紅花,斑斑點點暗紅苔綠相同的鋸齒邊大尖葉子,朱翠離披,不過這花不香,沒有熱呼呼的莧菜香。”——張愛玲


   張愛玲和母親住在開納公寓(今開定公寓,武定西路1375號)的時候,她舅舅就住在對麵的明月新村。張媽媽回上海的主要目的是設法讓張愛玲去英國讀大學,因為張和母親和舅舅是一對孿生子,感情很好,所以平日裏沒事他們幾乎每天都去舅舅家吃晚飯、聊天,並且帶著一碗米莧。這個舅舅對張愛玲也是另眼相看,肯花時間給她講家族故事,因此張筆下的米莧是有點興高采烈味道的。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敏感的女人最最吃不得的是姑姑的包子。有一次,姑姑忽然很高興,因為張愛玲想吃包子,便用芝麻醬做餡,捏了四隻小小的包子蒸了出來。包子上麵皺著,看了它,張愛玲的心也皺了起來,一把抓似的,喉嚨裏一陣陣哽咽,東西吃下去也不知有什麽味道,隻還是笑著說好吃,好吃。


尋蹤提示:

    開納公寓清水牆麵,5層樓高,樓內套房四周鑲有柳安木護壁,蠟地鋼窗、壁爐、水汀、大小衛生設備俱全,在當時屬於比較高檔的。開納公寓現在的住戶基本都比較警覺,對張愛玲是一點不知的。

   明月新村是新裏住宅,據說當年是以業主女兒的名字命名的。三層高的房子,一共16幢。每幢房子都有一個玲瓏的天井。黃昏時,這裏有時也會飄出人家炒米莧的香味,算是一種最為樸實的紀念罷。

國際飯店大堂咖啡吧:與胡蘭成的最後一次幽會

   為了避嫌,他們彼此裝作沒有看見。——某知情人

    張愛玲在上海的最後一個居住地點是位於黃河路65號的卡爾登公寓。推開窗子就可以看見當時的遠東第一高樓——國際飯店。張愛玲的母親最後一次回國,就下榻於國際飯店。更加叫人魂縈夢牽的是,飯店大堂的咖啡吧是她和胡蘭成最後一次見麵的地方。

   據某位知情人講述,上世紀50年代初,逃亡中的胡蘭成曾經偷偷地回過上海,秘密與張愛玲會麵,不料卻在國際飯店撞見一個熟人。結果為了避嫌,他們彼此裝作沒有看見。

尋蹤提示:

    當時的卡爾登公寓地板全部采用細柳安木,並配備高級衛生設備。公寓裏處處是銅製的把手、鎖、徽記,並設有四架樓梯,供不同層次的人員進出。現在這裏叫長江公寓,住戶大多是上世紀50年代後期搬進來的。

    如果張胡二人約在今日的國際飯店大堂咖啡吧,怕是不會再遇見什麽熟人了吧。在偌大的空間裏,對坐著,任憑咖啡香在兩人之間繞來繞去,不是酸,就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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