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他鄉(五)第一個家
經年葉綠不凋零 逍遙自在萬年青
一出機場,六條寬帶抖擻地向遠方無限伸展,在天地交接的那端盤旋纏繞在一望無盡中。看慣上海馬路的狹窄,公交車在高峰時的漫遊,放眼姿態各異,五光十彩的方盒子個個威風淩凜在寬帶上遊離跳動,從眼前嗖嗖電摯風馳般的掠過,隻讓自己猶如進入了方程式汽車大賽那般魔幻。我們那輛寶籃色Toyota Tercel在豬先生腳下,也毫不示弱,不知天高地厚地加入汽車大獎賽的行列,勇往直前,沒有退路。
由於出關時間過長,從舊金山機場到Sancromanto已是華燈初放,在加州首都稍作停留,開望Reno蜿蜒的高速公路上,兩邊起伏群山一一在車窗內掠過,迎麵而來的車燈蠕動,宛如一條長長的火龍直直地向人襲來,忽又不敢親近的飄然離去。這種美麗耀眼跳躍不定的動畫,把剛從南京路上燈火輝煌下走出來的我也迷惑的不能自己。穿過崇山峻嶺, 馳過冬青鬆柏昂揚的高速公路,在好奇與朦朧中來到了我們的家。
踩過一片青黝的草地,翹首迎望,姿容可掬鹿駝一家伴著馬車雕塑,在那坐淺籃的房子前迎候,就象聖誕卡片中那幅畫一不小心被風吹到了眼前,跨上了二個台階,門庭兩邊是矗立著的鬆柏畢直向上,門上掛著用鬆柏紮成的花環相嵌著“Welcome” 純白大字顯示著主人的熱情和虔誠,這是一個美國西部典型普通人家的屋子。
在豬先生來美之前,他的同學己努力幫他找好了認為最適合他住的這棟學校附近的房子。
它的主人是前幾年從UNR人體生理學畢業的而在做著體操教頭的,頭頂棕絲卷發的28歲的美國小夥子George.
剛在幾個月前,George用他有限的頭款買下了這棟前七十六歲老太太的舊屋,老人的女兒送dementia 的母親去了老人院。
George是個勤奮友善的小夥子,隻用九萬八千刀買下的這棟三房二浴一千八百square feet 的house,用二百九十五刀轉租給我們,當然George自己也身陷其中,互不影響,不覺幹擾。他的經濟頭腦當時就叫豬先生佩服的五體投地。George友好地把二個大房間都讓給了我們,還給我們準備了新的床墊和寫字台,說是我們應該休息和讀書都有所空間。他自己則早出晚歸,忙得終日不見他在家。說他是體操教頭,其實他在Assistant 一個很有名的前中國體操名將訓練著十幾個6~10歲的兒童,想畢他的收入也一定有限。而我們到也省了所有utility費,當然享受著花園的景致也是George出錢有人每周來打理的。
與人share 同住也沒有什麽不方便,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當時的電話是掛在廳裏的,我們房裏都沒有電話。剛來時,白天我一個人在家,萬萬不敢接電話,怕自己的英語水平不好耽擱了人家的大事。但也有受不了的是半夜電話突然響起,陣陣鈴聲不絕於耳,要麽小夥子貪睡,要麽他還沒回家,反正經過無數次震耳聲響後還是一串very loud message. 然後,白天我們起床時Kitchen table 上總留有一張紙條:
Hi there,
I'm sorry, bother you guys too much last night, I hope you have a wonderful day!
George
我常常被美國人的這種識相和禮貌所感動,一切盡在無言中。原來George還做著一份晚上EMT on call 的工作,也難怪24/7就不見他的人影了。 寬暢的櫥房和暇意的客廳倒是令我非常享受。
已是八月盛夏,庭院的花朵萬紅紫千紅,黃綠相影,奇形多姿爭演著各自的角色無不精彩,推開窗前那片 Rosemary 淡雅的紫色伴著馥鬱的芬芳不難讓人想像這個屋子前主人的生活情調。靠後門那邊,這棵枇杷樹最是園中一景,圓圓長長的翠葉中嬌掛著黃橙橙的金鈴咬一口卻是滴滴的甜蜜都流入在了心中。
後花園的這種精致和繁華可以告訴人們以前的主人是個有活力的熱愛生活的人。這種初到美國的印象也讓我從此以後愛上園藝。
印象中,屋子裏沒有什麽家俱,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套乳白色的轉角沙發神氣活現地拋在Family Room 錚亮光滑柚木地板中央。聽豬先生說,George 聽說我要來,特意請人專門幹洗了一次。神差鬼使六年後自己買房子的時候也選了同款同色的沙發被豬先生嘲笑為“初戀情結”。沙發後麵那株鬱鬱蔥蔥的萬年青正應了:“經年葉綠不凋零,未與桃梨爭俏麗,懶跟杏柳學娉婷 ,逍遙自在萬年青”的品格,把個客廳撐得白白綠綠的高雅和樸素。後來才知道,這也是一般家庭的特點,美國人Family Room中裝飾最多的就是沙發和Plants.
整潔的牆麵上掛著一幅赤膽紅心,兩葉赤裸裸的肺上寫著:“ Lung's at work, stop smoking!" 想必George 是不歡迎吸煙者的,而豬先生更是煙灑不沾。
說是住在學校附近,若是步行沒有二十分鍾是到不了學校的。第一個周末,我們就去garage sale 隻用十二刀就買回了一輛六成新的張揚棗紅色的自行車。
剛到美國 ,每當下午太陽鑽進屋子的時候,我的眼皮就搭拉著睜不開了,一頭倒在床上再也爬不起來,我知道那是時差在作怪。那天也是在這麽懵懵懂懂中醒來,突然發現門口的那輛自行車不見了。開始以為豬先生騎著到學校去了,好不容易等到豬先生回來,再裏裏外外仔細檢查除了自行車是什麽也不缺。和留學生太太們互通情報後,得知學校附近還專門有偷車的職業隊員,每家都有一二次的自行車失竊經驗。不過,大家心照不宣地知道是哪個族裔的人拿的。
豬先生為捍衛本家財產的利益,決定自己偵探。人以群聚,我們每天下午開著車去那裏探個蛛絲馬跡。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三天下午,我們那輛棗紅色自行車果然出現了,五六個西裔青年人圍著那輛車在玩耍。 我眼前一亮,跟豬先生嘀咕到,“我去,估計人性會同情弱女子。”我朝著這群不講英語的人走去。我剛要開口,“No English,me mexican" 一個高大粗壯黑黝黝的年輕人已經暴露了自己身份,我則如法拋製,“Me no English too, Chinese only. You are poor, I'm poor also. This is mine.”那群人當然不會這麽輕易放棄,我指著那把Made in China長鎖, “I made it, not English, not Mexican .”那些人顯然聽懂了,哈哈大笑,倒也友好地把自行車還給了我們。從此,小心翼翼地放在後院不讓它在門口露麵了。
半年後,豬先生申請到學校的village, George友好地幫我們搬家,把我們房間裏的家居都Free 給了我們,還把Kitchen 內那張六角形的米黃色table和四張長背椅,在我眼裏是多麽別致的餐桌也給了我們。我則以第一次不太成功的烤肉招待他,George倒是一點兒也不挑剔地,“好吃,好吃。” 掛在George嘴邊老是,“Why are you so shy?”一直到我們搬走,他肯定不會知道對一個talkative 的人來說,當時英語水平有限是自己不感交流的最大障礙。
以後在美國經曆了無數次的搬家,第一次的曆經卻是這樣的美好難忘依然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