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當心雨仰著那張不對稱的臉出現在Nursing Station 時,誰都能看出自己的左下頜腫脹,明顯大於右側,同事問起怎麽會事,我頗有架勢地說:“這一側剛剛注射了botox” 還真有同事信以為真,當即表示:“左側下頜飽滿光滑到底要比右側好看。”心雨我自鳴得意,強眼歡笑,這cosmetic是由多少炎性細胞撐起的麵子啊,個中滋味隻有自己知道。
下半夜,實在熬不過這搏動性的疼痛,拿起冰袋直往左臉上貼。終於真像大白,被認真的,有良知的護士同事們遣送到ER,醫生當即開出“判決書”Dental abscess 病假三天,還囑咐到:“你雖然不像病人,但必須休息三天。”
心雨左下床最後一顆牙齒禍根已經有段時間了,去年,被dentist 告知需要拔掉,由於當時沒有bother 也就粗心大意了,這次己經牙疼兩天了,去dental make a appointment 被告知要等到下星期五,自己開始吃Amoxicillin二天,端不見效,方知問題嚴重。都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
心雨還真碰見過牙疼要命的事兒。
那是去年的這個時候,早己是聲聲委婉鳥語,陣陣馥鬱花香,繽紛的色彩衝擊著視野,大地披上那襲醉人的青翠,春風舞秀的時節,這天,有同事叫我去看看他,一個急性心衰的病人。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身材矮小,麵色蒼白,全身浮腫,頭發稀少的亞裔男性,我們打過招呼後,我直奔主題“你的心髒Ejection Fraction(心髒射血率)隻有10%” 他馬上回答:“醫生跟我談過了,隻有等待心髒移植的命運,我也知道這隻是一句安慰的話。”正當我要對他進一步展開HF lecture education 時,他打斷了我的話“我有很多醫生朋友,我自己也曾學醫。”他接著還慢慢地加了一句:“我還知道你。”
我趕緊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他的年齡和名字,我們是同齡人,他用的是英文名字。“我是XXX" 在我疑惑的當兒他已報上了大名,“啊呀!” 我一聲驚呼,我們曾是同學,他是我們同學中出國最早的,在大三的時候聽說他是赴美繼承遺產去了。怎麽,怎麽他就變得這麽麵目全非了呢,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要大十幾歲。“你變化不大,剛進來時我就認出了。”他在一邊喃喃道。
其實,我們在三年前還見過一麵,那時,有大學同學從法國來美度假,好不容易我們LA七,八個同學揍到了一起,那天party他卻遲遲未到。正當party進行到熱火朝天時,他卻奇跡般地一閃,給我們搬來了一大盤Sushi 就風風火火地走了,說是golf competition 到了如火如荼的關頭,他得要去鋒芒畢露,拚個你死我活。那時,他是多麽的瀟灑,健康和陽光。我還知道,他對運動另一項愛好是攀岩,他會背起160多磅行囊走天下,隻為尋求那探險路上真正的勇氣和熱情。隻是他平時生意較忙,不像我們其他幾個同學像蝴蝶一樣飛來飛去,好不熱鬧,我們也仙去打攪他。
感歎世界原來這麽小,在同學最不該見麵時,卻碰上了他。他顯然感到十二分尷尬,不期而遇欲是這樣的不合時宜。而我最好奇的是他強壯如牛的身體怎會一落千丈,疾病襲擊著他萎靡不振,往日的英姿和氣概一掃而光。
欲是冬寒消盡,早春初溫的時節,他開始牙疼,伴著發燒,仗著自己懂醫,家裏也有一些抗生素自醫自救,三天高燒不退又繼發心悸,他自認為,發燒哪有心律不快的,待到第五天燒退盡了,心裏卻像打鼓那樣七十八下,才來ER就診。心電圖顯示多發性多源性室早,CT of angiogram 則毫不留情地顯示:“細菌性心內膜炎” 感染如電流星散般的快捷直襲人體最柔軟的部位而導致急性心衰。在藥物保守治療的同時,他在等待心髒移植。他要等待著一顆心的捐贈,有誰會給他這顆心呢?那將是生命與生命的交換啊!我不由得一陣揪心。牙源性感染導致不可逆性的心肌繼發感染引發心髒衰竭是臨床非常棘手的難症。
原來生活是變化莫測; 原來意誌是不堪一擊;
原來健康是曇花一現; 原來生命是脆如薄冰;
沉浸在那並不遙遠的回憶中,ER護士笑容可掬地走來,今天 900mg Clindamycin intravenous 給你一個initial dose,回家一定要遵醫好好服藥,好好休息喔。我當即表示:人命關天,馬虎不得,一定會做一個好病人。
如釋重負離開了ER,我仰麵深深地吸了一口晨曦中剛剛蘇醒的清爽空氣,整個人隨著自然一起清醒。那牙疼的level 也從10 of 10降到了2 of 10。
周末的清晨, 加州四月天那一抹嫵媚的春光妖嬈,穿過醫院的草坪,池中漣漪,那一對對悠悠逍遙的野鴨在跟我點頭再見。
我徑直地朝車庫走去,踩上油門直奔回家的路,把工作拋在了腦後。今天我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能讓牙疼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