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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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病房】是誰給了他這顆腎

(2014-04-19 04:16:11) 下一個
 
      器官移植的供體不隻是來源剛剛去世的人,還可以是在世的人。
                        題記
 
濛濛薄霧把黑夜的靜謐漸漸卷進了晨曦裏,五彩霞光熱情地抬起頭來向人們招呼著。離6點30分還差3分鍾,我下意識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又一絲不苛地來到207房間,重新懷顧一下病房是否準備好了。今天是星期三,他會準時來。他,JM,一個等待著腎髒移植的患者  。
 
JM濃眉粗眼,身寬體實,一眼看到他很容易讓人想起景陽崗武鬆打老虎之好漢。可就是這樣一個軀體,上帝在創造人們對稱性器官時,不知道是疏忽抑或是吝嗇,不肯給他一對腎髒,JM隻帶著一側腎髒出生。天下本無事,若不是那場意外,JM也許不會知道自己隻有一個腎髒。
 
十三年前,在那個嬌陽似火,大地滾燙的下午,JM在自己花園中被砍下的粗大樹幹擊中右側腰部,一陣劇疼他已不省人事,等他完全清醒時被醫生宣告:右腎嚴重損傷加上脫水已完全喪失功能,左腎先天缺失,必須進行Hemodialysis Stat.如五雷轟頂,那一年JM才31歲。在立即裝上了胸部tunneled catheter之後,JM就走上了血透洗腎不軌之路。
 
他在沒有一滴尿液,頑固性腎性高血壓的病魔下,重複著一層不變的每周三次血液透析以排除體內的毒素,就這樣渡過了漫長三年。2003年,他非常幸運地等到了一顆deceased腎髒,而這一腎髒隻能保證工作十年,在他44歲的今天這顆腎髒終於罷工追隨著他原來的主人而去。
 
無奈的JM又被例入等待腎髒移植的遙遙無期行列中,再次旅行一三五洗腎的苦卑曆程。
 
這次正計劃進行的腎移植是由JM 的太太願意捐出一個腎髒作為交換,所以在JM的嘴裏,“ I'll get kidney transplant from my wife."  然而,世上還沒有幸運到夫妻倆的基因可以直接match.由UCLA所進行大量研究搜索工作,所要尋找的是也有家人願意捐腎給自己的親人而互相交換。這項計劃是這樣樂觀可行,然而也是艱辛漫長的配對尋找。
 
由於JM體內已有前deceased基因,為了提高腎移植成功率減少排異性,每周一三五早晨他會來我科做Plasmapheresis exchange,以清除或減少體內拮抗抗體。
 
每周早晨六點三十分,風雨無阻,這個帶有腎病特有的黝黑灰暗的臉會拖著他的手提行李準時出現在病房裏。不知JM是天生的冷血性格,還是由於疾病的折磨,他顯得生性詭秘,不苟言笑,他拒絕用醫院的被子和枕頭。每次來到病房,他第一個動作,拿出那條永遠不洗的深色藍毛毯往床上一鋪,抱起深棕色狗熊枕頭,摔出一句“I'm leaving Nine Thirty" 就再也不會與人交流了。他常常不合作,不讓護士測vital sings and refused cardiac moniter 好像是醫生、護士很對不起他的,時不時還要冒出幾句“F”,“S",為此,這個early bird 我sign給那個護士都不受歡迎, 最終我還是自己承擔了。
 
醫院的policy 很嚴格,每次住院病人一定要做completely admission and discharge.我跟JM約法三章,隻有他的配合,  我們才能合作順利愉快。所幸,他很信任我,對我的話言聽計從。 我了解到,JM是一個做地毯的工人 ,太太溫柔體貼全職在家照顧孩子。他們有一雙可愛的兒女 。一三五的日子他四點半就要起床,After Plasmapheresis Exchange,九點半馬上趕去上班,下午五點鍾到洗腎中心再進行3至4小時的血透。每每這樣他心情煩躁,疲憊不堪,對照顧他的醫護人員從來不給好臉色看。為了配合他,我則剛做了admission paper work,已囑咐下一班的護士給他discharge instruction了。JM是絕對不能拿disability的,他必須保有這份工作,才能保全龐大的medical  insurance coverage.做Plasmapheresis exchange 是極其昂貴的,從開始每次用藥500ml 3瓶計劃三個月,結果三個月後extended 到6個月,每次藥量加到5瓶2500ml,6個月後增加到8瓶4000ml一直延續到11個月,就這樣一天天在等待 matching processor to wash out antibody 這是何等的價值啊。也許這個費用在某國已經可以買好幾個腎了。在美國醫療製度的寬容下,生命第一,人道主義的價值得到真正體現,著實令人動容,不禁感歎:生活在美國是多麽的幸運!
 
五個星期前,終於等來了好消息,找到了match,那是三對六個人手術大型創舉。JM得到了一顆Florida28歲男性S的腎髒,S為自己的姐姐捐出了這顆腎。JM太太把腎髒捐給了62歲Washington DC的老太太,想必老太太的家人一定是把腎髒捐給了S的姐姐。一次多麽複雜精致的,科學有緣的基因搭配,腎髒交換手術曆時11個月準備,非常成功圓滿落下帷幕。他們之間並沒謀麵,互相不知道信息,但知道自己得到了有緣人的腎髒是多麽的感恩和喜悅,生命在這一刻繼續延伸。 
 
今天,JM 和美麗賢惠的太太手挽手幸福健康的向我們走來,送上二盒Guylian  Chocolate 直甜到每個人的心坎上。JM目前排尿非常正常,血壓在控製範圍內,一切都恢複得很好。他們打算搬到 Florida 去。我玩笑道:“是追著那顆腎而去嗎?”他倆哈哈大笑,直言道:Florida 生活指數低,會好好享受生活也不會忘記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加州。
 
JM是幸運的,一生中得到二次腎髒捐贈, 但願這顆腎相伴他永遠!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忽然認識到自己每天工作的意義,不禁由衷微笑,心花怒放。
 
             二零一四年四月於美國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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