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隨筆(八)－上海小市民

 

      上海人，在一群人中很容易被人認出，是那江南煙雨飄灑了靈氣的蕩然；是那采蓮葉何田了細水心景；是那南竹清潤出風月翠影；是那租界文化儒雅了前衛的意識；還是那都市豪華養尊了上海人的貴氣；總之，上海人氣質外地人學不會，上海人精明能幹、時尚高雅、人情世故、地域風情、能說會道自我優越感甚強。常有身邊的朋友對我說：“你看上去不像上海人。” 我知道那是他們在“罵”我傻。

 

      生活在這多姿璀璨的風尚，繁華昌茂的經濟，鱗次節比的高樓，傳統精致的飲食文化下，遙望著東方明珠七彩交融的地標，波光粼粼霓虹燈閃爍的外灘，走在南京路，淮海路隨處可見國際品牌的標誌，時尚雅韻的女子穿著無一不顯示上海的傲氣和海派，引領著國際風騷，而與之相印生活在她美麗闊卷大裙擺下的上海小市民則市井百態，  眾相林立。

 

      先窺視一下排隊的上海市景足以叫人賞透上海小市民味道；上海人愛排隊是出了名的，但就早上的大餅油條，生煎豆花要排隊隻是應了民生所需不足掛齒。 每日早晨麵包房長龍聚首，令我匪夷所思，難道上海人己摒棄傳統早餐對麵包括獨有鍾情使人生奇，在自己來到蘋果園（麵包房名字）拿過5，6個麵包後剛要加入長龍，隻見戴著口罩帽子的服務女生熱情招呼到，這位“美女”請到這邊來結帳，懷顧四周都是清一色老頭老太莫非是在叫自己？絕對不占老人便宜自己一直想要表現良好公民：“噢！不，我還是站在這邊吧，謝謝！” 隻想堅守在龍尾。“邊角料要到九點以後才出爐，今朝牌子已經領光了。” 我一時反應遲鈍，買麵包還要等裁剪？“我們是等蛋糕做完後的邊角料，買相難看，吃口一樣，價佃便宜一大半拉。”邊上那位衣著新奇，前麵留著齊耳短發後麵發跡推到半個腦袋高的棕發時髦太太如此說。致此恍然大悟，精明的上海人可以這樣省錢用來裝飾自己。

 

      說到排隊本人還要不依不繞，那年世博會我美國同事跑到上海軋鬧忙，回來後最大牢騷卻是：“為什麽中國人排隊人貼人，太難受，太無禮了。”

我聽後開懷大笑：“異性挨著你不是要揩油（撈外快），同性挨著你不是找感覺，all nature! ” 自然到就象公車找坐位不是因為累了才坐下而是無孔不入。這麽碩大的場麵，這麽擠擠的人群，你保持5到10英寸距離?不是”軋煞姥娘有飯吃”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國情不容。想起，在機場check out 時，常常有首次出國不明規距國人一個健步跨入前列，被工作人員擋在線後“watch out"讓人顏麵無光。 Oops! culture vs nature ～～～

      上海小市民的不拘小節常常令人難堪生厭。一日在公交車上，燙著披肩長波浪，穿著妖麗寬鬆毛衣, 緊身小腳褲，長靴的大媽與鄰坐氣質相佐的阿巴桑，扯著嗓 門：“這個不要麵孔的，今朝又自家出去跳舞了，也不曉得8阿拉孫子吃一口，等一夕我就要帶阿拉孫子到麥當勞去吃啦。” 口沫四濺她還餘興未盡: "養兒子也姆沒意思，還不是才聽老婆格。” 阿巴桑在一邊答到：“儂個新婦剛剛不是打電話來，今朝要加班？” “儂會相信依啊？才是假的” 長波浪忿忿不平到。啊呀，這不是典型的上海弄堂裏的婆媳關係嗎？有如此狠的“婆阿媽”阿必大隻能是藥材店裏的楷台布，楷來楷去都是苦了。不是說家醜不可外揚嗎？現代人到底誰怕誰啊？這上海人的“勇敢”把小市民習氣喧染到公共場所道德底線以下，豈不讓人咋舌。

 

      其實，與之相應各種共公場所大聲喧鬧，手機對話聲 肆無忌憚毫無隱私暴露於大庭廣眾之下有過之而不及，唯恐沒人知道你今天有party, 明天買車了。這隻是司空見慣的小市民的又一佐證。

 

       再說上海人會過日子也不是新鮮事了，看看我老爸，把每天看過的報紙疊得整整齊齊。不知道是否因為姓顏的關係，我爸對老祖宗顏真卿毛筆字情有獨鍾，寫了一輩子毛筆字隻臨摹一種貼。前二年我回去時，是一定要陪他老人家去福州路買毛筆和宣紙的，現在“洛陽紙貴”老爸就把毛筆字寫在了報紙上。“啊呀！這文化藝術被您老人家糟蹋了。”  我不解到。“噢！不，寫在報紙上的字一樣會吸收，化開好看的很”我爸強調到，我媽這時往往會幫腔，“寫了一輩子的顏體也沒見有進步，寫在報紙上凡倒是好看了些。”  我在想，是不是報紙琳琅滿目的文字底縕突顯了毛筆字的靈氣？要不倆老為什麽都這麽說，不由得也提起毛筆臨摹幾筆在報紙上。轉糟粕為精華是上海小市民精打細算的又一典範。

 

         令人感慨眼花繚亂的上海早晨，公園裏，林蔭道上，上海小巿民熱衷鍛煉真是五花八門。街舞真可謂：雨後春筍勢不可擋。剛過半百的女性在國內已經退休了，這時她們的激情跟著錄音機的音樂踏出時代節奏感，不說這藝術效果但是人人參與的熱情足以融化年老的關節，溫馨著裝著起搏器的心髒，引領最潮的心情，使人返老還童。也有高水準的獨舞領舞者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傾倒了練了十幾年瑜伽的旁觀者－我，也情不自禁跟著那優美玲瓏的身段，纖細柔軟手勢揮舞起來而欲罷不能。再仔細探究，那在公園裏練習貓步的多是腫瘤療養者，堅韌不拔地走著，貓著，前行者。擊劍舞扇，太極武功也時不時三五成群擺弄著又是一番景象。
 

    上海午後的街區自有另番景象，那人群最多的地方就是橡棋，紙牌龍門陣的根據地。那些長者呼著香煙，歪著腦袋，骨溜著眼睛最怕大好局勢在眼皮底下政變。隨著一陣陣的叫好聲，起哄聲有人歡笑有人愁，實在是一幅不可多得小市民畫景了。 與之呼應從下午延伸到半夜小市民生活的精彩莫過於麻將了。麻將有人稱為國翠，打麻將的樂取不僅在於贏得了幾個小錢，輸也不過幾個銅板，而在於參與的精神，光那洗牌聲不知誘惑了多少向往的神情，而那一聲吳儂軟語“糊了”又忽悠了多少靈魂。在麻將桌上渡過的快樂時光，使人醉迷生死。

 

       不要期待小市民的寒酸相，上海小市民濃厚的虛榮心使女人出來風情萬種，男人油頭粉麵個個人模人樣源於小市民們敢於用冒牌貨，從帽子到鞋子，從內衣到大衣，從皮包到皮鞋所有國際名牌無一幸免。仿造的名牌維妙維肖幾可亂正，而在小市民身上點綴的恰到好處，滿足了虛榮感。隻要國際有流行，小市民身上就會有潮流。

 

       說到假冒本人深有體會，每次回美入關隻要自己穿的“上海”一點都不能幸免開箱檢查。想著LA移民官是太懂中國的國情了，像我這樣的人，一定要通過海關查個水入石出，行李裏有沒有帶個2～3隻假皮包的。而自己生來不講究名牌，每次也抱歉的叫海關人員一無所獲。最近一次更有趣，想必那個大胡子海關人員已經認識我了：“Miss, Nothing, just go home.” 說著蓋了章就讓我走了。哈，我還沒作聲，他已經替我回答了。“ Thank you, I'll see you next time." 我當然想著下次可能還會被送到海關來，忙著打招呼。

 

       回滬休假期間，我帶著喬布斯的遺產那個被咬過一口的蘋果在滬卻無法上網，國內上網買流量，我也跟著市井小民一腳跨進手機櫃台去買流量卡 。“是中國聯通？還是中國電信？” 一頭汙水把我灌得落花流水，自己不是中國的。從此與上網，聊天無緣，想著喬布斯你為啥要把區域搞得這麽清楚（jk)叫我情何以堪。真想著在party上怎麽從童鞋哪裏借wifi，我妹說：“這事你千萬不能幹，那是小市民才做得事。”嚇得我一身冷汗，差點在不知不覺中也淪落為小市民了。

 

      一般來看，“小市民”被人視作學識淺陋、心胸狹窄、目光短淺、好占小便宜，凡事斤斤計較、喜歡幸災樂禍的不健康人格的貶義詞。而一代才女張愛玲卻熱衷記錄真實瑣碎的生活點滴，並自稱為小市民。在大作家的耀眼光環背後小市民張愛玲如此寫到：“時代的車轟轟的往前開，我們現在都坐在車上，我們在旁邊一瞬既過的店鋪的櫥窗找尋自己的臉，櫥窗裏我們的臉是蒼白的渺小的，我們的自私，我們的空虛，我們恬不知恥的愚蠢，誰都跟我們一樣，我們每個人是孤獨的。”她是一個幫小市民說話的人。她的孤獨就是跟常人很不一樣叫我們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