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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澱

(2005-08-30 01:55:32) 下一個

“沉澱”

 

遷移---

記憶中的兒時,有關的影象真是少的可憐。隨著父母工作的調動,不停的搬遷,從一個如鳥巢般大小的縣城,去到了一個粗糙的城市,卻是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麵,錯亂不堪的建築物,以及至今仍讓我感到厭惡的那口城市鄉音。比起這些,我更懷念縣城內雖簡陋但齊整的瓦房;還有那飄動在空氣中雨水洗禮後泥土的清香;鄉音在外人耳中是難懂,而在我耳中卻好比南方的唔噥軟語般耐聽不厭。一切的喜愛,隻因它來的自然而又真實。隨後,從那個粗糙的地方來到了一個自己從未蒙麵的繁華都市,說它熱鬧,因為城市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踏著鍾點趕路,樓層錯落而有秩,那些標語,那些路牌廣告,燈火倪紅讓我有點撩亂的暈眩,所有的一切都暗然昭示著什麽。自己好比一塊四四方方的白嫩豆腐被那些切碎了的小蔥包圍了起來,雖說還是小蔥拌豆腐,也是一清二白的,但也丟失了原來雨後泥土的清香。漸漸的,我也就淡忘了縣城時候父親所著的經典白襯衣,還有媽媽那微黃而柔軟的兩條麻花辮,而我自己也和那些小蔥徹底攪拌到了一起。下落了,好比在雲中漂浮的身軀一下子掉落到了厚重結實的地麵,一切又好真實,原來這就是那些憨厚的哥哥姐姐們一直拚命要躋身進入的天堂之地。我的思維也就在這天堂之門打開的同時,沉澱了一地。

 

 

 

婚姻與生活---

多次的遷移,還有五年的私立學校生活,使我遠離了陌生,逐漸接受並愛上了寂寞,直到現在我仍舊保持著固執,孤僻的性格。父親,母親和自己的距離也是可憐的有限。一個星期兩天的接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斷斷續續的適應了五年,而他們也都毫無例外的在家庭中扮演著各自的角色-慈父嚴母。看著鏡中的自己,早已從稀疏的小黃毛地瓜,扮成了隨處可見的清湯掛麵。直到現在,好像還沒有什麽可以另我激動萬般的事件發生,隻記得在某年年尾,又是打包回老家看親人的時候了,那次父親和母親的爭吵是最為驚天動地的。菜刀,剪子,掃把等一切可以充當凶器的物件全部都在瞬間被請到了客廳,看著他們在那裏為了討論給姥姥家什麽年貨,給爺爺家多少錢的問題而爭執不休。我倒是樂得清閑,但也在那裏盤算到底給兩家什麽東西最為合適。最後,我已經忘記了雙方達成了什麽協議,而令我最為驚訝的就是--從此家裏就出現了備份的離婚協議書,而且是隻需要對方簽字的那種,根本就不用重新起草的那種。當時我還在考慮一個問題,大人們的生活如此多彩,一幕一幕戲劇性的表演,是婚姻,還是生活,還是婚姻和生活的結合體。生活的沉澱吧。

 

 

 

 

 

 

 

所失---

想來,那時,父親是我的最愛,我的信仰,不能說是我的一切,卻也是我心中的理想,近乎等同於整個世界。父親,親和,友善,麵對任何人都掛著一副真誠的標準笑容;父親,英俊,瀟灑,他的通訊薄中89%都是女性,這也是後來我為什麽鍾情於發哥的緣故;父親,包容,體諒,一個經典的鏡頭就是母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悠閑的看著報紙,而他正在水深火熱的廚房中奮戰著,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常年累月,也隻因母親的廚技實在不佳;父親,冷靜,沉著,無論如何,家裏的大事情都是父親穩拿最後的決定,沒有讓母親和我受過一點累和委屈;父親,頭腦靈活,想像豐富,他總是不厭其煩的陪我一起做我的拚圖遊戲,打刻我認為佳作的抽象麵具,裝訂我的帆船框架,負責裝修我們的新家,家中的每一個角落,大到入牆櫃,小到茶幾的腿腳,低到地麵木板的鋪置,高到天花板的一個刻花,那麽精細,那麽完美,另我也挖掘了室內設計的靈感;父親,孝順,他是爺爺奶奶心中唯一一個可以作為依托的兒子,給奶奶洗腳,騎著自行車帶爺爺半夜去看病,隻要是一個電話,一聲爺爺的咳嗦,第二天,無論怎樣,他都第一時間趕到,同時媽媽也配合的完美無缺,在奶奶眼中,媽媽是賢良淑德,難揀的好兒媳。當時對於母親的愛,沒有現在那麽強烈,因為父親慈祥而完美,是男人中的男人。母親由於忙碌,由於缺少溝通,由於過於嚴厲,讓我敬畏三分,現在想來,她可能是我所見過的最堅強,最值得敬佩的母親。

 

零碎的事情太多,愛父親的心情難以盡情的表達,我的記憶有限,而這些卻都是我最值得保留的一部分,它們沒有隨著時間的流失而在我的腦海中沉澱下去。父親去了那麽久,由於長期的勞累和先天性的引子,使我愛的他在我思想成形的那一年內永遠的離開了我和母親,下午還精神抖擻,再見時,卻已經永遠的昏迷。下午,被大姨從學校拉到了醫院,一路上,腦子混混沌沌,隻是想見到父親。我搖他,他不動;我看他,他不知;我喊他,他不回;我喂他,食物卻一滴不剩的從嘴角流出;輸進去的血液,一滴不剩的從身體各個能夠排出的部位留出來;我害怕,我恐慌,我排斥,卻也留不出一丁點淚,心口哽咽著,一直哽咽著。我承認自己的表達能力有些問題,因為我總是把很悲痛極為難過的事情說的風清雲淡,而一筆帶過,實則苦不堪言,那種失去至親的人的滋味和感受,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生命之際體會的到的。母親已經被抽去了大半個人,再也不見那昔日的麵容,一個神情,一聲哽咽,都知道她在承受著怎樣的折磨。火葬的那一天,我固執的要求大人們按照我的想法去裝扮父親,因為我了解父親很愛美,很在意自己的儀表,就是到現在,也不能有一點馬虎,可是我的叫喊沒能敵的過大人們的堅持,父親換上了解放時候的軍裝,麵容蒼白不堪,瘦弱的讓我疼惜,我仍是沒有一滴眼淚,母親也怔怔的看著,就是看著,我們都沒有勇氣再去觸摸,再去阻攔。我挑選了一個最為滿意的骨灰盒,心裏尋思著父親也會喜歡那個款式,天知道,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個男人將要永遠的離開自己了。走出靈堂的那一刻,我忽然被雷擊中似的,哇的一大聲,喊了出來,淚水隨之肆意的流放了出來,擋都擋不住,眼看著身邊的母親昏迷了過去,我的世界倒塌了,我們的世界崩潰了,什麽都消失了。隨著沉澱了。

 

 

 

 

所獲---

心一陣的抽蓄,到現在,事情也已經過去了將近五年了。說母親偉大,因為她有常人沒有的意誌和理性,堅強。母親全然不顧家人的反對,堅持用最快的速度為我申請了澳洲的留學。得知消息的我,沒有過多的不舍,一個人的生活終於還是到來了。習慣了,也好,給我一段時間重新來看這個世界。同時,我也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震撼。母親竟然在這個,對於一個女人而言最為困難的關卡要親手把她身邊唯一一個最親的人,自己的女兒推開到一萬英裏以外的地方去。為何,我不知。機場內的擁抱,機場內的揮手,她顫抖的雙肩,止不住的淚水,我的心好似也疼痛了一陣。原來她不舍,那為何要如此決斷?今後的幾年時間內,明了,原來是犧牲,原來是她耗盡了所有,隻是用來培養我的將來,成就如何,就是一場不可預知的賭注,而當時的分離和不舍隻是這場賭注的開始。自從我在心底肯定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個女子是我一輩子都趕之不及的。母親讓我在失去之後,又獲得了更大也是最寶貴的財富。是什麽,是信念,是堅持,是心胸,是理解,是全部的愛。也許相同的經曆放在他人身上,詮釋出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她的才情,她的抉擇,她的關愛,她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那麽的眩目。母親的愛,好比午後的陽光,少了正午的刺眼,卻多了一絲柔和,少了清晨的絢麗,卻保留了一份溫暖。

 

我感到無比幸運,作為她的女兒,雖說生活沒有大幅度的落差,卻讓我感到多了一份驕傲,在海外這麽多年,依靠的就是母親給予的支持和信任,少了她所給予的一切,我將一無所有,雖然我堅信自己將要創造出一筆人生的財富,但是這些卻需要母親的肯定。她有時的果斷,另我心煩意亂,她的一句話語,有時能讓我思考到半夜,她孜孜不倦的求學精神,讓我這個生在新時代的晚輩感到陣陣的自卑而自責。從未想過一天,母親可以讓我這麽的牽掛不安,我自以為,愛情將會是我一生的主題,卻沒有考慮到養育了自己一生,為了自己而奮鬥了一生的母親,將會如何的心痛。一場殘缺,不了了之的愛情喚醒了我,原來一生中最難得也是最難割舍的情感在於親情,在於給予了付出了不求回報的親情。當代的愛情大多都有一個價格定位,這是時尚,這是潮流,這是人們所追求的一種便捷的生活途徑,而又有多少人所爭取的愛情是基於父母所給予的基礎上而去建立的,而去可以肆無忌憚的追求的,這個時代,親情,沉澱的太快,另人可憐。

 

細細想來,某些事情,逃過了,不見得是福;遇到了,不見得是禍。隻是給予與把握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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