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盛世繁華下的一片側影
(2014-11-22 07:3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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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父親去世的消息,真是心慌手亂的,一下失了方寸,腳象踩在棉花上。正值暑假,票價奇貴,但也顧不了對比,慌忙買了最快回國的機票。所以一說到對待老人,移民是真不孝順的選擇啊!
飛機到上海再轉機,抵達我所在的城市已經是半夜了。第二天一早就去買高鐵票趕往家鄉。一問才知道當天所有的高鐵票都賣完,我要麽選擇普通列車或者高速公路快巴。已經到了火車站,普通列車就普通列車吧,越快越好。
進了站,趕火車那叫一個狼狽,所有人都在跑,象逃荒似的。真心後悔應該搭快巴,至少不用象現在這樣狂跑。車經停好象隻要10分鍾,而我們要從車尾跑到車頭,才是我們的車廂。一手拽著孩子,一手拖著手拉箱。命都快跑沒了,終於上了火車。眼前景象一下子回到了90年代,陳舊不新的車廂,對坐的座位,肮髒的窗簾。公用的茶幾上堆滿已有乘客的花生,瓜子,葡萄,西瓜,豆腐幹,豬肉幹,礦泉水瓶,同時擺在食物邊的是列車上提供的果皮盤子,各類果皮,瓜子花生殼,塑料包裝等著袋,水嗒嗒的堆如小山,等著乘務員來收。滿車廂混合了煙味與不新鮮的怪味,好在有空調,比我當年上大學時乘坐的火車強多了。這樣的普通客車,票價很便宜,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大人不到30人民幣,小孩半價。
坐這樣車的人滿車廂都是進城或返鄉或遷移的老鄉,各種方言,高聲高調,多以驚歎語調提升,再以質問語氣結尾,聽不懂,既象吵架又象呢喃。我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剛才奔跑的餘驚還一時難定。坐對麵的是一對小年輕,甜蜜情深,從頭到尾不主動跟我們說話,問到哪站,回答說就在前麵下車;看父母還是去工作,回答是辦事。別人不搭理我們,我們也識趣不再提問了。大家陌生地麵對麵,看他們聊家事,不泄露半點自己的真實情況。
坐在邊上的小加拿大人是聽不懂這些的,他被剛才的奔跑與車廂的奇特震驚地一時沒了語言。我笑著說,也是個好機會,體驗體驗真實的中國生活。我提醒他一定不要睡覺,因為到站隻停5分鍾,不會有人來提醒,錯過了下車就麻煩了。到外公外婆家還好,如果是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連媽咪都不知道怎麽辦。
他不搭理我,自己看窗外,一會農田,一會建築工地飛馳而過,途經的小站不停,但很多都已經完全破落,不見一個人。他也好奇車廂裏的人,很多脫了鞋赤腳搭在座位上,說話時露出過黃的牙。婦女們呼喚著小孩,但一點也不影響絕大多數坐著睡覺的人,很多人睡熟了,頭都懸空了,隨列車的節奏晃動。年輕點的都穿著流行的衣飾,感謝淘寶,快速拉平了城鄉差別。這一切讓我總想起鳳凰傳奇的歌調,透著一股世俗,卻熱鬧而真實。
小朋友不理我,但一直克製自己要瞌睡的眼簾,為了保險起見,我們提前10幾分鍾就到車廂門前等待。那個小小空間沒有空調,可以抽煙,我把幾年沒有聞過的煙味徹底補齊了。陸陸續續來了很多等待下車的人。大家不說話,隻盼望車到站開門下車。車停了,我們才發現卻沒有乘務員來開車門。這下著急了,5分鍾可是分秒珍惜!好在突然聽前麵有人說快去11號車廂,隻要那開門,大家又一陣狂擠,從9號車廂門趕到11號車廂門。鐵老大的厲害,你服不服。
好幸運我們終於下車了,孩子也明顯鬆了口氣。我也很開心笑了說,終於到外公外婆家了。
突然聽到一婦女的大聲喊叫,是方言,估計是叫車上的女兒快下車,她身邊放著5、6個油漆空桶裝滿各類雜物,手裏牽著個小男孩。可是她喊的女兒,我們卻看不見在哪個車廂。女兒一定是在車廂遷移的過程了落下了。那位母親一手還拉著小男孩,還需看顧一下5、6個油漆桶。她越喊越大聲,可我們真的不知道小姑娘在哪,否則是可以提醒小女孩快跑下來的。兩分鍾後,車啟動了,那位母親跟著車跑起來,連小男孩也不顧了。關門的乘務員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他一定是看的多了,這有什麽奇怪,他的責任隻是開門,三四個下車車廂的門他隻開一扇。我和另一個看上去像公司員工的男士衝過去對乘務員喊,請他幫那個小女孩,也責怪他不應該這樣,隻開一個車廂門,5分鍾這麽多乘客來不及下的。乘務員那冷靜的眼神與無語的淡定,我畢生不忘。但車已經徐徐啟動,我們跑也沒有任何作用了。可憐那個母親坐在月台上嚎啕大哭。
小加拿大人拉緊了我,他開始不停說話,媽咪,我們去找警察吧,小女孩會不會就這樣丟了,會有人拐走她嗎?那個媽媽怎樣才能找回她的孩子?
你能回答出這些問題嗎?現實是對於那個可能是臨時工的乘務員,或者隻是每月不到2000人民幣收入的正式工乘務員來說,他工作盡職了,對得起他的待遇與境地。而對於那個不知所措,嚎啕大哭的農婦媽媽來說,她拿得下5、6個油漆桶,取牽不住小小女兒,現實於她,是容不得一絲的出錯。
2014年,中國的盛世裏,我偶遇的一個小小片段,混雜的,模糊的,說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