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啊, 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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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家族的故事

(2017-11-30 08:46:30) 下一個

                                                              外祖父家族的故事

這裏講的事主要是文革初期的印象。因為文革時為了安全,在1968年-1969年時,父親讓我停學到老家鄉下居住來躲避大連市內的武鬥。那時候我很小,沒有留心或有意去收集這些家族信息,現在把這些零星的記憶記錄在此。

這是遼南的一個大村莊,北靠山南臨河,風水不錯。西邊距長(春)大(連)鐵路車站僅5公裏,距渤海也就10公裏左右。現在已經成為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一部分了。火車站所在地是一個集市,有幾百戶城鎮戶口,每個星期天十裏八鄉的農民來這裏趕集,交換農產品,賣點零錢買油鹽醬醋。東南15公裏是一個千年古城,鎮裏有3萬多人口,有上百家工業企業,最大的一家有2000多人,是全國同行業中第二大的工廠。現在是東北第一鎮,有12萬人口,剛劃入開發區。

上世紀
60年代村子叫做大隊,有2000多人口,是擁有2萬多人口的公社所在地。村子西北角有一座較高的山,叫做大和尚山,隔開了兩個不同的公社。大和尚山向東延伸形成了屏障,擋住了冬天的北風,山北是另外的公社;大尚山向南延伸出一道梁子到一條河的邊緣停止,梁子是村子的西邊界。村子南麵是一條幾十米寬的自東向西流動的小河,流向10多公裏外的渤海,叫作南河窪。水流不大,正常時僅一尺多深,下暴雨時可達三尺深,夏天時人們坐在裏麵洗澡,它也是和幾個村子的自然分界線。村子的西麵和東麵各有一條自北向南的小河,分別叫做西河和東河,寬度不到10米,都垂直流入南河窪。村子東麵2—3公裏就進入丘陵地帶,山區,那是長白山餘脈千山山脈的延伸,屬於遼東丘陵。其實渤海海岸沿線的平原隻有10公裏—15公裏寬,然後向東就是丘陵了。村子三分山三分平緩坡地,四分平原,坡地都不用修梯田,人均幾畝地,是一個好地方。

北麵遠處
10多公裏是五台山,很高,山頂是平的,平時是黛藍色的,聽說有榛子和大型動物,小時候很向往,但是從來沒去過。大和尚山的那一邊海邊的人經常挑著擔子走街串巷賣蝦爬子,一毛錢一斤,賣大飛蟹(像美國藍蟹,但個頭更大,腿更長),一毛八分一斤。奶奶買來用鹽活醃起來放到壇子裏,幾天後用嘴一吸,生的蟹肉或蝦爬子肉就進嘴裏了,極其鮮美。
我祖父(稱為爺爺)和外祖父(稱為姥爺)都住在同一個大隊的西麵第二生產小隊,稱為後街(讀gai)前麵的大官道那些家是一隊,稱為前街(gai)。大官道就是官家修的土道,連接各村及其它公社的大道,不是村級土道。小隊裏都是山東移民的後代,也就幾個姓:XLSY。每個姓最多十戶,雜姓很少。
爺爺說:“你姥爺家也是從山東闖關東過來的。晚清的一年山東大旱,蝗蟲成災,饑民出逃活命。你姥爺家前輩決定闖關東碰運氣,爹爹帶著大兒子,三兒子和五兒子隨著逃荒的饑民跨海;媽媽帶著二兒子,四兒子和幾個女兒留守膠東黃縣的家裏。在海北若站住了腳了,媽媽就帶著其他人去,若站不住腳,爹爹帶著三個兒子回家。他們是姥爺的第幾代先輩,我也不清楚。
在我記事的時候,見過的姥爺上輩隻有一個人,其他的都是他這一輩以下的人。因為遠離故土闖蕩,要齊心合力克服困難,抵禦外敵,所以哥們幾個所生男孩按大小一起排序,而不是各自的兒子單獨排序。姥爺這一輩有哥們七個,是哥倆所生。老大到老四是親哥們,老五到老七是親哥仨,姥爺排行老二
他們住在生產隊的北麵。大姥爺五間房子的一個深宅大院在最北麵,高院牆的南麵外邊還有一塊地,長著兩顆很大的梨樹。他們的南麵是一個更大的院子,一排十一間房子,還有背靠背的二棟三間廂房,將院子分成東西二個院子。最西邊三間正房住著我三姥娘一家,東邊和它相連的三間正房住著我姥爺一家,姥爺還有朝西的三間廂房,是他自己蓋的,這就是西院。東院的五間正房住著二家,西邊二間的是我七姥爺和他的母親,對她我沒有太多的印象;東邊二間住著四姥爺,兩家共享中間的廚房和過道;六姥爺住在朝東的三間廂房裏。
姥爺在20虛歲時與15虛歲的姥娘結婚。姥爺和姥娘非常和善仁義,一輩子沒和誰打過架。他們生了四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唯一的兒子不幸夭折。那年過春節時姥爺家殺豬,請來了哥幾個家的掌門人和自己家的親人。姥爺會做菜,除了白肉血腸豬下水外,還炒了幾個菜。我猛吃大肥肉片子,吃得太多,拉稀了,還打著很臭的傷食嗝。過正月十五時,父親和我來到姥爺家,姥爺拿出醃排骨,炒肥腸等。肥腸沒洗幹淨有臭味,我不懂事就不吃,還大聲說出來,遭到了父親的訓斥。
招了從山東才來的木匠做了大女婿,即我大姨父一個海南丟子,山東老客(讀卡);母親排行老二,嫁給家在同生產隊的我父親,他在大學期間和母親結的婚;三姨嫁給十多公裏外的海邊地主的兒子,他家有漁船。聽三姨父講打上來的小蝦曬幹成蝦皮,用葦席卷起來一大卷賣給商販。三姨父小時候每天大把大把吃蝦皮,長得人高馬大,1.83的個子。三姨父開始在鞍山鋼鐵公司工作,1958年調入北京首鋼;四姨,也叫老姨嫁給家在哪個村子不知道,老姨父在沈陽工作。父親大學畢業後分配到大連,母親也到了大連。姐妹四個,一個在京城北京,一個在省城在沈陽,一個在大連,隻有大姨在農村。聽母親講,年輕時東北工業建設轟轟烈烈,需要大量工人,她們都去過鞍山沈陽工作過,是自己願意回農村家裏的,那時沒有城市農村戶口之分,感覺農村更好。每年春節時,老姨夫和老姨都會回來,買了很多糖果給我們,我們都眼巴巴等著分糖果。三姨和三姨夫不經常回來,回來時也帶很多吃的東西。

解放初,母親是村子裏僅有的二位考上中學的女生,但是必須到外地念中學。姥爺擔心十三四歲女孩的安全,不讓她上中學。說:“一個女孩子念到小學就夠了”。是在文革時期,公社才有了自己的中學,有了衛生院。那時候全國2100多個縣,扶持每個縣發展與農業相關的工業企業;全國7萬個公社,每個公社都必須建立一所中學,建立一所衛生院,配購一輛60馬力以上的大型拖拉機,建立農機修配廠;全國75萬個大隊,每個大隊建立一所小學,建立一個赤腳醫生醫療點,配購至少一台小型拖拉機。鄉鎮企業就是那時候開始的,並不是改開後才開始的。文革時高等教育和城市教育受到了很大的破壞,但是卻在農村卻普及了中學9年義務教育,可能質量比較差。

姥爺善良,願意幫助別人。他給予從山東剛來的老LU很多幫助,並幫助他落下了戶口。此地本為富庶之地,可是文革時割資本主義尾巴,不允許搞多種經營。結果很窮,日工份收入才一毛多錢,但糧食倒是夠吃了。這麽窮,姑娘都願意外嫁逃出窮窩,而小夥子卻難以找到媳婦。山東老LU的老家更窮,吃生地瓜幹子吃不飽還燒心,所以才到此地落戶,最起碼能吃飽飯。他的老家的姑娘也想外嫁,給300塊錢彩禮就行。姥爺讓老LU給介紹過來好幾位山東姑娘給本隊的小夥子做老婆。山東老婆特別能吃苦能幹,也漂亮,就是脾氣特別大。他們稱山東來的為南方人,海南丟子,即渤海南麵膠東半島丟來的。山東老卡就是山東土老帽老鄉的意思。
文革時,大姨父趕著耕牛耕地,不知為啥老牛不聽話不走了。大姨父山東人脾氣強,用鞭子抽老牛,牛更強,最後把老牛眼睛打瞎了。生產隊召開批鬥會,批鬥了他。他一氣之下跑到了邊外吉林省蛟河縣。邊外,即柳條邊外,滿清朝廷把東北看成自己的龍興之地,不允許漢人進入,在東北挖成幾千裏長的人字形幾丈深幾丈寬的溝壕,築成土圍,插上柳條,長成柳樹,清兵駐守。一年後把家接過去了,一個表弟和三個表姐妹都隨去。大表哥已成人不願意去,就留在村裏照顧姥爺和姥娘。老姥爺把二套房子給他,其中一套廂房立即給他。大隊特意與他們簽了合同,畫了押,即大隊不再把姥爺姥娘作為五保戶照顧。
對姥爺的大哥大姥爺我不記得了,可能已經過世了。知道他有四個兒子,大舅和二舅在沈陽工作,我從來沒見過,隻對三舅印象深。到他家拜年時,他從一個大缸裏拿出一個紅肖梨給了我吃,真甜。一次在路上走,三舅看果園子回來遇到我,就把手裏的一個蘋果給我了。我吃完後覺得牙很不舒服,不敢碰,就跟一個老太太講我的牙像掉了似的。
她就問我:“你是不是吃了蘋果?” 。當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說:“你牙倒了,趕快用大蔥蹭牙。”
照辦後果然牙舒服多了。這一招我用了一輩子,沒有大蔥就用大蒜蹭牙。
文革時,三舅和本隊一個外來戶漂亮的姑娘談對象,談崩了。年輕氣盛的三舅情緒失控了,就到她家裏大鬧。她家隻有兩個姑娘,沒有兒子,很無奈。我們都去看熱鬧。從此事可知農村家家戶戶都想多生幾個兒子,保家衛族啊。
對四舅沒有印象。
姥爺的三弟我三姥爺,我出生前他就不在了。1950年抗美援朝爆發,三姥爺被村裏派去朝鮮支前,是東北70萬人支前的一部分。一天晚上半夜,村長和民兵連長帶著武裝民兵敲門,三姥娘開門,村長拿著步槍說,快把你男人交來,他從朝鮮跑回來了。三姥娘愣了一下,沒聽懂村長說什麽,過了一會明白後,突然拿起菜刀向村長砍去:“WCNM!!!你跟我要人,我還跟你要人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這一家子老小怎麽活啊?”。村長見狀,帶著民 兵狼狽逃竄,三姥娘追殺他們很遠。過了10多年直到了文革初期,三姥爺仍然音信全無。七姥爺當上了大隊黨支部書記,追認三姥爺為革命烈士,發一塊烈屬牌子掛在門上。我知道烈屬買東西不用排隊,其它的待遇就不清楚了。
50年代初期,村裏的山上百年參天大樹,鬱鬱蔥蔥,原始森林一片。經過十幾年的任意砍伐,山上已經光禿。文革時期實行封山育林,任何人不得砍伐樹木和樹枝,由大隊治保主任每天親自巡山看管,抓到砍樹者就罰款並在大隊辦學習班。基本上沒人敢砍樹,因為滿地爬的木本山歐子和串山蓮等也挺耐燒,不在限製之列。三姥娘則一直砍樹枝當燒柴,並且就當著治保主任的麵砍,治保主任一看到她就立即躲起來。全村沒有人敢欺負這家孤兒寡母,送給她外號:三喳喳(讀zhua zhua), 即能喊能叫能打能鬧的楞主兒。
三姥娘的兒子我大舅在沈陽工作,我對他沒印象。過年時,他的三個孩子我的表兄妹回來,我和他們一起玩過。三姥娘家後院有一顆杏樹,我很饞,就在姥爺家後院用石頭往樹上打,打了半天才打到一個杏子。高興地用棍子鉤出來,往爺爺家走。路過鄰居X小腳家後門,X小腳老太太見到了,就甜言蜜語誇獎我,她五歲的孫女很喜歡吃杏,給她吧?!我經不住好話,就給了她。
東院姥爺的四弟是個趕大馬車的。在農村這是個好活,大長鞭子一甩叭叭響,我還坐過四姥爺的大馬車。他有一個長得很帥的兒子,文革時在中學上學,橫跨一個草綠色書包,帶著紅衛兵袖標很神氣,我叫他三舅,我從來沒見過他的兩個哥哥,可能大舅二舅在鞍山或沈陽工作。生產隊有一個小手藝人編筐編簍賺錢被定為四類分子受到了批判。一天在街(讀Gai)上見到戴著紅衛兵袖標的14,15歲的三舅把他打倒,用腳踢他,打得那個狠呀。爺爺告訴我說:“你三舅官報私仇”。四類分子家也有三個兒子,不敢亂說亂動,當然最小的除外。我剛從大連回到農村,他趁我不注意無緣無故照我鼻子甩了一拳,把我鼻子打出血了,爺爺憤怒地立即領著我到了他家找到四類分子警告他。
從來沒有見過五姥爺,隻是聽母親說起他在沈陽一個鐵路大廠當廠長。東北解放前,他在東北民主聯軍裏當正師級幹部。遼沈戰役後,東野75萬主力入關,除了12個步兵縱隊外,還有特種兵縱隊的炮一師,炮二師和戰車團及鐵道縱隊的四個團。他則留在了東北軍區。東野提出仗打到哪裏,鐵路就通到哪裏。東北軍區司令高崗就讓他當了鐵路工廠的廠長,生產急需的鐵路器材支援關內解放戰爭。據說他跟齊齊哈爾機車車輛工廠廠長曲波熟悉,那時曲波是正團級在1縱(後來的38軍)受傷轉業,後來調到鐵道部機車車輛總局當副局長,創作了小說《林海雪原》和《橋隆飆》出名。父親說過 :“鐵路上提拔得真慢,你五姥爺當了一輩子廠長沒動窩,從正師級開始還是正師級離休,離休後生活待遇按副軍級(正廳級)”。是的,沈陽鐵路局有40萬職工,機車車輛總局有20餘萬職工,晉升為正廳級的機會太少了。但也不盡然,80年代在北京鐵道部,一個77級的後生畢業5年升為正處級。母親說他的一個兒子沒文化,在派出所當警察。
六姥爺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一天向我外婆抱怨說我見到他在喂豬時不打招呼。小時候膽小害羞,我見到誰都不打招呼。
七姥爺最小,20多歲。文革時是個中學畢業的年輕人,政治積極入了黨,並當上了大隊黨支部書記。因為是公社所在地,與公社書記關係很密切。他很穩重,和善,沒整過人,幫過我家的忙,給我母親出過證明信:她三叔是抗美援朝的革命烈士,她五叔是抗戰革命老幹部,正師級。當時我覺得七姥爺官最大,全大隊2000多人都歸他管。
除了五姥爺外,其他在沈陽和鞍山謀事的舅舅們的情況不得而知。還有那些姨們因為嫁出去,我都不知道有幾個,在哪裏。
姥爺這一大家子哥們七個人品很好,與人為善,沒有與人結仇。然而文革時期年輕的舅舅們有時做出了年輕人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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