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往事一
感恩戴德
中篇（四）長談
影瘦細如繩，燈明到三更。相思何辛苦，夜夜夢潮生。
他回來時已淩晨兩點半，臉色晦暗，沒有一點精神的光，像一具被榨幹了思想的行屍跌落在沙發裏。我半跪著撲在他的懷裏，一邊哭、一邊槌打著他的肩膀說:
“別離開我，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我還愛著你啊!”
他先是渾身戰栗了一下，稍許仿佛靈魂歸位，兩眼重新有了灼人的光芒，在點燃我的瞬間，他又緊緊把我抱在懷裏。此刻，我真實地感到他的愛還在。喜極成泣的我，禁不住去吻他。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回吻更加熱烈，並帶著鼓舞人的激情，把我此前還冰冷的身心瞬間溫暖了。
“我也愛你，我也愛你啊!”
那略帶沙啞的聲音仿佛是從肺腔裏迸發出來的，像是在驅趕附在他靈魂裏的魔鬼，又像是在和誰證明他的愛情。
“我們好好談談吧!”
纏綿過後，他把我抱到沙發上，去壁櫥拿了兩瓶礦泉水，遞給我一瓶，自己打開另一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我看他仍舊一副略帶嚴厲的表情，就把臉貼在他的臉上溫柔了一會兒，再撒嬌似地把頭依偎在他懷裏。他卻慢慢地推開我，顯得少有的嚴肅。
“今天我們一定要好好談談。你想想看，為什麽我們相愛著卻痛苦著，而我們的智商和情商還不至於讓我們沒有能力去解決這個矛盾吧？”
“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人家愛你嘛，要不我怎麽會那樣呢？”
我有些抗拒，還有些不習慣他用那麽嚴肅的口吻和我講話，下意識地為自己辯解起來。
“這不是誰的錯那麽簡單，我隻是想弄明白，為什麽你總是會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
“我相信你是愛我的，而且非常非常地愛。但你卻不相信你在我的心裏有多麽的美好，你對你自己沒有信心，所以你總想把愛緊緊地抓在手裏。想想看，如果你把沙子攥在手中，是不是握得越緊，沙子就越容易從你的指縫中流走呢，而當你把它們平攤在手掌上，反倒不會有些微的遺漏。生活的道理也是如此，如果你對自己有信心；對我有信心；對我們來之不易的愛情有信心；對未來有信心，多給愛一些空間，加上我們共同的努力，我們的愛就一定會像長青樹一樣茁壯成長。當然主要的責任還是在我，我平時對你關心的不夠，溝通的不夠。。。。。。”
他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我聽，一副莊重的樣子。我相信這是他離開我幾個小時後想要或已經弄明白了的東西，否則他不會回來。要是先前我還有些抗拒的話，此刻我真的是心悅誠服。他並沒有放棄我，放棄我們的愛，他隻是沒想明白如何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而正因為他深愛著我，所以他才如此痛苦。他沒有怨我，他在怨他自己，恨他自己沒有解決好我們之間的問題。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有好事先想別人，壞事卻攬在自己身上。我的淚又禁不住流了下來。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當時我的淚是因何而流，是為他的真愛而感動，還是覺得慶幸自己找到了一個負責任的男人。
“是我的不好，我太在意你，太害怕失去你了，愛城又有那麽多漂亮、單身、或準單身的女人，你又那麽優秀。”
“天下美女多了，但今天的社會還是一夫一妻製，我沒有能力也根本沒有興趣去挑戰它的權威性。如果這輩子我有幸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福分。我們雖然都不算年輕了，但今後要走的路還很長。我還可以坦白地告訴你，對一個男人來說，事業永遠比感情來的重要和實在，我從來都以為沒有事業作為基礎的男人是不會有穩定的感情生活的，貧困夫婦百事衰啊！就是為了愛，我也要做的好一點，否則我不但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自己。但你讓我不明白的是，我一心一意地對你，你難道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我。。。”
看到他一臉真誠的樣子，我一時語塞，心裏感到很慚愧，情不自禁再次撲到他的懷裏，用親吻表達我對他的讚同和理解。這次他沒有拒絕我，相反把我緊緊抱在懷裏，用他特有的溫柔方式回吻著我。他因尋著了解決問題的鑰匙而釋然，而迷亂中的我顯然低估了我在他心中的份量。我在心裏暗暗發誓，生命在，愛不絕！
鳥兒在外麵的樹上用歌聲問候著同在覓食的夥伴，我們倆的心也隨著黎明的曙光一道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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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五) 磨合
相逢成相知，離合皆相思。憔悴渾不覺，關情人最癡。
幸福是什麽？就是一種感覺。但往往當幸福與我們擦肩而過時，我們卻渾然不知。自從那次徹夜長談後，我以為幸福就像抓在手裏的風箏，伸縮之間全憑我手中力道。而我卻恰恰忽視了風的作用和線的軟弱。風是可以把風箏帶走的，線也是可以在我和自然力的拔河中斷掉的。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的生活波瀾不驚，淡定如蘭。我們一起小心翼翼地嗬護著愛情，我對他越來越有信心。認識我的朋友都說我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卻覺得是生活變得美麗了，而他的愛就是這美麗的原因。由於我出色的表現，在老板和我談過一次話後，秘書就通知我，老板準備長期雇用我，而且從下個月起就給我發薪水了。
在我的眼裏天突然變得比以往都藍，花開得比以往都豔，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向我張開了愛的臂膀，等待著我去擁抱，我覺得腳下的路也越走越寬了。我真的有了一個家，一個充滿了愛和溫馨的棲息地。我開始精心去經營這個雖然渺小卻平凡的愛巢，用心去哺育它，用汗水去灌溉它。他也逐漸把心放到了他的事業上，業務可謂蒸蒸日上。但他從未因為忙碌而忽視我的存在，他會為每個說得出或說不出的理由給我帶來一個又一個驚喜。一束鮮花，一件衣物，一盤新歌CD，一瓶香水。。。。。。總之他變著法地送我禮物，他說這是對因忙工作而忽視我的一點補償。我知道他是真誠的，從每天分別前的擁抱和接吻中我就能深深地感受到，他對尚依偎在他的懷裏撒嬌的我有多麽的依依不舍。。。。。。
有一次我們去參加大學舉辦的舞會，他本來不想去，但在我的軟磨硬泡下，他還是去了。在我百般慫恿下，他和我的同事先步入了昏暗的舞池，我知道他並不情願，隻是出於禮貌和應酬。我坐在靠牆的長椅上，百無聊賴地等待著冗長的舞曲結束。這時走過來一位也在大學工作的王姓博士後，我曾和他有過一麵之交，但我對他的印象並不是很好。他提出請我跳支舞，
“等下一個舞曲吧！”
我客氣地婉言拒絕。王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厚著臉皮坐在我的旁邊。雖然我也算是個知識分子，但我卻從心裏看不起那些看人時眼睛裏總透著曖昧的人，他們往往表麵裝得斯斯文文，卻一肚子男盜女娼。
下一個舞曲剛開始，他還沒有回到我身邊，王已經站在我的前麵，把手伸向我並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我極不情願地站起身來，和王一道擠進了舞池。我看到他從我身邊微笑地走過去，並很快從我的視線裏消失了。我心不在焉地邊跳舞，邊四處張望。因為看不到他，心裏便七上八下的亂折騰。
王很賣力地帶著我在舞池裏穿梭，非常刻意地表現他的優雅，但口中的異味卻從嚼口香糖的嘴裏散發出來，隨著移動的舞步一波一波地刺激著我的鼻黏膜，我有點想吐，更想甩手離去，但又不想太失禮，隻好十分牽強地等到舞曲結束。當我回到座位上時，卻依然不見他的蹤影。我想他大概是買飲料去了，因為他一向都很周到。
下一個舞曲開始時還是沒見他的影子，我有點心虛，開始胡思亂想。他說不定此刻正在和哪個MM聊天呢，不然為什麽去了那麽久呢? 事後他告訴我，他想去買水，恰巧遇到一個朋友就聊了起來。這時，王又像幽靈似的出現在我眼前，重複著同樣的話和手勢。“對不起，我累了。”我推托著，希望他能知難而退，但王卻像一副老膏藥硬是貼上了我。王站在我麵前，擺出一副誌在必得的架勢。我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何不用王做道具來氣氣他，於是我和王再次進到了舞池裏。我雖刻意和王保持著距離，但王總是借我躲閃周邊移動的人群時，擦碰我的身體。我真想扇他的耳光，但愛麵子的本性讓我再一次保持沉默。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時，一隻強有力的手順勢把我攬入懷中，而另一個手臂卻把王推向外麵。是他，也隻有他才能如此作為。“累了吧？”他微笑著問我，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帶著我繼續在舞池中盤旋。我看了一眼還愣在那裏發呆的王，竟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真可謂“百無一用是書生”。
在回去的路上，他的朋友一臉嚴肅地對他說:“你剛才的做法，很不像個君子。”
他卻回答道:
“我從來就不是個君子，但我知道我要做什麽，。。。。。。”
他看了我一眼，把到嘴邊的下半句話咽了回去，我明白他是顧慮到我的感受。
他的朋友沉默了片刻說:
“這話也對，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勇氣，我的女朋友也不可能一個一個的都離開了我。”
他調侃道:“是啊，你要是有我十分之一，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是個孤家寡人。人善被人欺啊！”
他的話突然讓我感到有些不舒服，好像是在揶揄我先前在舞場中的軟弱。我忍不住衝他喊道:
“你這樣做，對我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簡直像個野蠻人!”
我像蜜蜂一樣當著他所有朋友的麵狠狠地蜇了他一下, 雖然我心裏明明不是這樣想的，嘴裏卻偏偏負氣地這樣說。車內頓時出現了令人窒息般的沉默。
他把朋友一一送回家，但直到進了自家門，也沒再說一句話。
熄燈後，我對他說:
“還生氣呢，抱抱我好嗎？”
他也隻是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快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就翻過身去，背對著我一聲不響了。這是我們同居後第一次他沒有抱抱我就睡了。我知道，我的話傷了他的自尊心，他可以不計較我做的任何錯事，但卻不能原諒我當著外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最愚蠢的女人就是在外人麵前讓他的男人容顏掃地，這是他過去說過的一句話。。。。。。
人性中有一種東西是永遠不變的，就是什麽都有玩膩的時候，無論你是十幾歲的孩子抑或是個智高長者。但有一樣東西你卻總會躍躍欲試，並樂此不疲，那就是拿自己的聰明做賭注，和別人拚智慧。當然有些人是無意識的，而有些人是刻意的。古往今來有多少人聰明反被聰明誤，到頭來既害自己，也害了別人。
我是個凡人，所以終究也逃不出自己給自己布的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