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598-夜遊釣魚台國賓館-1

晚餐的安排，讓董九感到很意外，因為他們兄妹在一間小餐廳吃，連女兒王丹丹也被排除在外，跟楊秘書他們在一起吃。

董九關心地問了一下妹妹的一日三餐，大美人邊吃邊介紹道：“我平時吃得不多，我的廚師程汝明師傅，對我的飲食習慣了如指掌，做的飯菜也還合我的胃口。妹妹平時由兩位保健護士周淑英、趙柳恩負責我的身體健康，附帶關照我的衣、食、住、行等。

“早餐主要吃一個綠皮蘋果，也是她們幫我削皮切成小塊，溫水泡後端給我吃，然後就是一碗麥片粥，吃得是美國進口的老頭牌燕麥片，加一杯鮮奶、一個雞蛋清後煮一下，根據濃稠，加開水調和一下。”

“午餐一般是中餐，有時也吃西餐。如果是中餐，妹妹吃三道菜，主食以麵食為主，譬如全麵饅頭，有時也吃米飯，妹妹不吃精麵粉和大米，而是黑麵和雜糧居多。菜有三道，一道葷菜、一道蔬菜、一道湯。葷菜一般是淡水魚蝦蟹和仔雞，蔬菜一般是當令時興的各種蔬菜瓜果，但是妹妹偏愛菠菜，因為菠菜含鐵、脂溶性維生素等成分，對妹妹的皮膚和頭發健康，心血管的功能正常、保持骨骼的柔韌性、保護視力、維持腸道蠕動和避免糖尿病，功不可沒！

“如果吃西餐，妹妹常吃的主菜是鰣魚和牛排，烹飪采用煎烤。甜點是蘋果夾心餅、主食是奶油酥餅、湯多吃羅宋湯。妹妹腸道對奶油蠻習慣的，妹妹腸胃不適時，就吃一些奶油酥餅、奶油起酥、蔬菜色拉調劑一下。

“晚飯我一般會吃得少一點，主要是吃得晚，活動不多，最多上17號樓看看電影，然後回來就休息，所以中午有啥剩下的，就吃點啥，不能浪費糧食，更不能浪費那些葷菜。他們都說我奢靡，其實我是很注意飲食健康，那些土包子，跟他們講不清楚。

“哥哥覺得妹妹是窮奢極欲的人嗎？說實話，否則我不理你，把你趕出十號樓，然後讓警衛抓你起來，再也不讓你來看望我了！”

董九一邊幫妹妹剔除魚刺和骨頭，喂她吃著清蒸鯇魚，一邊答道：“不是妹妹奢侈，而是人性奢侈、人性趨炎附勢。妹妹貴為天人，天下逼迫妹妹奢侈。不奢侈，會讓他們不安的，以為妹妹不高興，天天提心吊膽。為了天下人心安，妹妹不得不奢侈起來。”

大美人對董九的解釋一點都滿意，再也不吃他喂的一口蔬菜，而是自己端起酒杯，要把半杯的紅酒都喝完，嚇得董九握住妹妹的手說：“蒙蒙，都是哥哥的不是，妹妹不是奢侈，是為了健康飲食，是一種生活習慣！讓哥哥喂你喝酒吧！”

大美人隻好鬆開手，嬌嗔道：“非要惹人家生氣才肯說實話！我不想喝酒了，吃點麵條吧！這是程師傅做的牛肉麵，哥哥來一碗吧？”董九點點頭，接過妹妹端起來的一小碗麵條，慢慢喂妹妹吃了幾口，她就不想吃了，說太膩人，吃多了會發胖。董九隻好又喂了妹妹幾口蔬菜，怕她吃少了，夜長會餓。

董九把妹妹喝剩的紅酒、麵條，以及飯桌上的剩菜剩飯，一掃而光，嚇得大美人張開著嘴，直到他吃完，也合不上，最後忍不住戲謔道：“哥哥，你的胃口怎麽這麽好，是不是平時被幹女兒幹妹妹欺負得吃不飽，到妹妹這裏來，才能吃一頓飽飯呀？”

董九點點頭，看著程師傅過來收拾飯桌，很快有工作人員端來茶水和茶點，並說陳伯達、康生、張春橋、姚文元他們差人過來問，晚上還上17號樓看電影不。

“你怎麽回答？”大美人問工作人員。

“夫人，我說老領導今天有遠客來訪，因為是老朋友，估計今晚不會去看電影，讓他們自行安排今晚的活動。”工作人員看上去是一位年近四旬的婦女，估計平時對老領導的性格脾氣摸得很透徹，又聽了王丹丹的一些介紹，知道這個老男人跟老領導關係不錯，深得她的器重，所以不會立刻把董院長介紹給中央文革小組的人，而是讓他隻成為她個人的心腹。

“知道了！”大美人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然後跟董九說道：“哥哥，今晚風不大，氣溫也不太低，妹妹陪你出去轉轉！”兩位保健護士聽說老領導要夜遊釣魚台，嚇得趕緊勸阻，說外麵很冷，還有風，是她平時最忌諱的“怕風”和“怕冷”中的兩怕，其餘幾怕是熱、光、聲音和生人。

董九見大美人一聲不吭，隻是讓護士幫她取來夜晚室外穿戴的衣帽圍脖手套，後來又改變主意，說董院長知道怎麽做，讓她們回自己的崗位，暫時不要管她，董九發現她們聞聽，表情非常輕鬆，內心一定笑個不停。

“哥哥，別老玩妹妹的腳丫子。你婆娘的腳丫子沒妹妹的好看嗎？”大美人讓哥哥幫她換襪子、鞋、外衣外褲和大衣，發現剛換到鞋子，就沒完沒了地揉捏搓揉，雖然舒服，但是耽誤夜遊的時間。

好不容易穿戴整齊，在出10號樓的時候，警衛見老領導出來，嚇得趕緊到門口一棵樹上查看溫度計，立刻回來匯報道：“老領導，現在氣溫零下攝氏8度，您不要出去吧！”大美人搖搖頭，沒有吭聲，而是在董九的攙扶下，慢慢朝外走去。董九發現，身後跟著兩位荷槍實彈的警衛，在離他們15米遠的地方，警戒著以防萬一。

“哥哥，你知道釣魚台的曆史嗎？”大美人被哥哥牽著手，沿著園子裏的人行道，一邊慢慢朝東北方向閑庭信步而去，一邊問道。

董九欣然答道：“我們通常說的玉淵潭釣魚台，即國賓館所在地，位於玉淵潭東岸。在清乾隆朝，建有養源齋，即北京老百姓口中的‘釣魚台’，其西邊有瀟碧軒，而軒廳抱一碧玉池供帝王垂釣，再往西，橋連一石山，上立一座澄漪亭。亭西北便是現存的望海樓，可總攝玉淵潭四季風光、人間嬌媚。”

“玉淵潭西釣魚台，曆史更悠久，因地處多泉水，與西山名泉的地下水道相通，湧流不枯竭，遂成自然湖。最早築台釣魚於此的是金朝金章宗完顏璟，所以老百姓稱之為皇帝的釣魚台，即古釣魚台，一說是隱士王鬱所建，不過因為年代久遠，早已荒廢，無跡可尋。

“國賓館於1958年10月建成的16棟兩層迎賓樓組成的園區，占地麵積40萬平方米，挖土開辟北、中、南四個人工湖，湖麵開闊，總計6.3萬平米之巨。引人行道，裝點環岸垂柳；鋪綠草坪，排列路邊白楊。橋架流水、石壘假山。遍植奇花異草、華蓋油鬆翠柏。出牆紅杏、落牛頓蘋果；榨汁山楂、結新疆香梨。海棠開迎陽春暖，牡丹真國色；丁香空結雨中愁，芍藥少天香。蜂飛玉淵潭水，河道彎彎；蝶舞望海樓風，花香陣陣。

“聽說國賓館的家具，受惠黃浦江市之趕製，地毯出於天津織女之巧手，絲綢麵料裝飾來源於蘇杭，每套餐具、件件工藝瓷器，燒製於景德鎮名窯，真是薈萃中國、集錦華夏。

“十六號樓穿米黃，門開白玉蘭；五號樓娶妻二喬，手留鬱金香。十五號樓，海棠出西府；八方苑外，海棠叫亞當。梅香園內，二號樓七號樓；史冊頁上，釣魚台國賓館。赫魯曉夫，十八號樓白皮鬆；朝鮮金晟，12號樓常青樹。

“地處釣魚台，寶藏國賓館。秦仲文潑墨迎客鬆，陳之佛工牡丹鴿子。劉海粟描繪黃嶽雄姿，潘天壽雨霽一鬆二鳥。馬晉畫孔雀鬆樹，雍正鬥彩雞缸杯。光緒紅彩雲龍紋盤、康熙銅鍾；乾隆鏨胎琺琅繡墩，貴胄家具。花梨仿竹材，四季香花卉金羅漢床，紫檀有束腰，三彎腿拐子龍紋炕桌。紫檀方角小四件炕櫃，皇家行宮八百年歲月。釣魚台變國賓館，萬國來朝；新中國有新氣象，百姓當家。”

大美人聽完哥哥滔滔不絕的敘述，不禁感歎道：“哥哥胸有溝壑，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真是時代文豪，妹妹參謀。哥哥，隨妹妹上中心湖涼台坐坐，幫妹妹作詩幾首，留著紀念可好？抱妹妹過去，人家走不動了！”

董九舉目四顧，發現17號樓和9號樓燈火通明，門口戒備森嚴，荷槍實彈的警衛，站姿挺拔，軍容抖擻。巡邏警衛，很快朝董九和大美人站位小跑過來，見是大美人，立正敬禮後，輕聲問道：“老領導好，請指示！”

大美人往後指了一下，很快貼身警衛跑了過來，跟巡邏警衛低聲交談了片刻，巡邏人員立刻散開，很快走遠了。“走吧，我的貼身警衛都是自己人，沒事的！”大美人耳語道。董九俯身抱起妹妹，健步來到湖邊漢白玉建成的人行道，俯身輕輕放下大美人。兩人沿著漢白玉磚鋪路，來到一座小亭前，見湖麵在夜風吹拂下，湖心泛起波瀾，而四周仿佛已經結了薄冰。

“冷吧，蒙蒙？”董九與妹妹並肩坐著，覺得湖邊風聲陣陣，唯恐妹妹著涼，擔心地問道。見妹妹靠在他的懷裏，微微搖頭，才放下心來。

舉目夜色籠罩下的湖麵，四周樹木隻剩枝幹，湖中荷菱幹枯，不聽蟲鳥聲，但聞東風吹，不禁感歎道：“垂柳嫋娜沉，兩心亭夜深。朱顏倚畫棟，玉帶識知音。徒有東風過，但求春季臨。湖水枯荷葉，紅花鬢上侵。”

“哥哥，你想幫妹妹插一支荷花在頭上？那不成了老妖婆嗎，嘻嘻嘻——妹妹早已青春不再，不像哥哥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女人總是紅顏彈指老，刹那芳華！我們走走吧，否則把妹妹凍壞了，哥哥賠得起麽？”大美人雖然趴在哥哥懷裏，依舊渾身發冷，不禁建議道。

董九挽著大美人，沿著石路，邊走邊舉目尋找釣魚台。“哥哥，咱們往回走，妹妹帶你進禦苑瞅瞅，那裏是國賓館保留下來的釣魚台舊址，可以勾起哥哥做詩的靈感，去吧？”大美人被哥哥摟著，邊走邊說，“那裏才有釣魚台，剛才我們待的地方，是人工湖和後來新建的亭台樓閣。”

董九欣然應道：“走，哥哥讓妹妹在詩歌裏，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大美人聽完，咯咯笑個不停，聲音如仙樂一般，在深夜的釣魚台國賓館回蕩著，繞梁三日，不絕如縷。

貼身警衛一聽老領導要夜遊禦苑，立刻打開園中高瓦數照明燈，董九未進苑門，遠遠看見裏麵景色，仿佛黎明已到，紅日高照，不禁加快腳步，拉著妹妹，小跑朝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