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597-哥哥是妹妹的哈巴狗

董九接過一疊材料，定睛一看，嚇了一跳，雙手忍不住抖動起來，喉嚨發緊地說：“蒙蒙，這可是中央領導才能接觸的文件，哥哥沒有資格過目，難道讓我犯殺頭之罪嗎？”大美人嬌嗔道：“傻瓜，妹妹既然給你看，你就看唄！看完，再殺哥哥也不遲啊！嘻嘻嘻——別給臉不要臉，又來氣人家！”

董九隻好按奈內心的惶恐，顫抖著聲音說道：“蒙蒙，上次在禾木看的，跟這份是一樣的？”大美人搖頭說道：“那一份是陳伯達起草的，主席覺得他寫得不好，偏離主題——即劉少奇，誇大其詞。說什麽毛澤東思想是馬克思主義發展的第三個裏程碑。困難講得很少，發動文化大革命的目的講得不清楚，把文化大革命跟發明火、發明蒸汽機的影響混為一談，所以責令張春橋、姚文元重新起草這份報告。”

董九隻好認真閱讀起來，不知何時妹妹坐在自己懷裏，靠在他的肩臂上，閉目養神。花了將近一個半小時，董九才把這份張春橋、姚文元起草的九大政治報告《團結起來，爭取更大的勝利》仔仔細細地讀完。整個報告包括7個部分，分別是：文化大革命的準備；文化大革命的發展過程；文化大革命的幹部和知識分子政策；鬥批改的實施方案；黨的整頓和建設；正確處理國際關係；總結和結論，號召全黨黨員團結全國人民，實現最後的勝利。

董九沉思了片刻，覺得整篇報告，依然沉浸在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中，不知有漢——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和亞洲的日本、韓國、新加坡、香港和台灣等國家和地區，擁抱第三次科技革命的貢獻和成果，科技和教育得到空前的發展，大有席卷世界科技、工業和經濟發展規則製定權的趨勢。

董九一點也不感到意外，這版九大報告草稿，板上釘釘地全盤接受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理論薄弱、行動混亂、性質血腥、後果悲慘等的這場鬧劇的“成果”，大批特批隻想挽救國家經濟發展的劉少奇及其為首的“資產階級司令部”，讓董九覺得通篇像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董九又不想讓大美人覺得他敷衍塞責，還是建議道：“蒙蒙，報告的文字和邏輯無可挑剔，可見中央領導張春橋和姚文元的理論水平之高和文字功底之紮實，不過哥哥有兩個小小的建議——將第四節與第三節的順序調換一下，最後一段文字可以單獨成為第五節。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話音剛落，大美人立刻從董九懷裏坐了起來，又驚又喜地說道：“哥哥的意見，跟郭老一樣耶！你們是英雄所見略同，可見哥哥也是國家棟梁。哥哥，你對郭老有何評價？”

董九知道，郭老現在是中國文聯主席，而他的文學、曆史和考古等方麵的貢獻在進入新中國之後，戛然而止。他在1958年寫的詩歌《太陽問答》，其水平跟他個人的詩歌素養沒有任何關係，隻是一條麵紗，將他自己的生命臉孔遮掩起來——感謝黨嗬感謝黨，黨是不落的紅太陽。東風永把西風壓，社會主義放光芒。鼓足幹勁爭上遊，多快好省建天堂。紅旗插遍全世界，紅旗插在山頂上。

而他在文化大革命運動開始後，立刻將自己的心身披上鎧甲，因為他很快公開聲明——在一般的朋友、同誌們看來，我是一個文化人，甚至於好些人都說我是一個作家，還是一個詩人，又是一個什麽曆史學家。幾十年來，一直拿著筆杆子在寫東西，也翻譯了些東西。按字數來講，恐怕有幾百萬字了。但是，拿今天的標準來講，我以前所寫的東西，嚴格地說，應該全部把它燒掉，沒有一點價值。

接著應時勢而作的《李白和杜甫》，也是為了迎合當時的運動需要，沒有學術價值。而前年6月5日在一次會議上，作的一首歌頌大美人的詩歌，毫無詩歌的意境——親愛的大美人，你是我們學習的好榜樣。你善於活學活用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你奮不顧身地在文化戰線上陷陣衝鋒，使中國舞台充滿了工農兵的英雄形象。

董九深深懂得，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在時代允許他發揮才能的時候，他才把自己的才學充分發揮出來，在不允許他才高八鬥而睥睨天下時，用才不對人的手段，保住生命，而不是像劉少奇、彭德懷那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必將死於非命。他雖然是一介文人，但是政治素養不在鄧小平等人之下。

董九覺得郭老多情而始亂終棄，跟自己有些類似，隻是他董九始亂不棄，是唯一的情感處理不同之處。自己隻是一介大夫，而郭老跟魯迅和孫中山一樣，棄醫從文，甚至投筆從政，而他自始至終是一位醫生。

董九發現妹妹還在等他回答如何評價郭老，不禁微笑道：“他是一位有才華、有政治素養、有激情的男人。對新中國的最大貢獻，是他的《甲申三百年祭》、《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兩篇史學著作。他的詩歌、考古學以及戲劇等，哥哥不甚了解，但是他歌頌妹妹的現代詩歌，卻是非常令哥哥欣慰的一首讚歌。”

大美人不屑一顧地訕笑道：“哪裏是讚歌，哥哥以為妹妹不懂詩歌？那隻是扔給叫花子的剩飯、發了黴的紅薯渣，跟哥哥的用心和真情歌詠，完全不在一個水準。哥哥對妹妹的讚美，是發自內心，而郭老的詩歌，是恐懼之下的救命符。妹妹沒有辦法，如今文革尾大不掉，不要說妹妹一個女流之輩，就是主席，也是孤掌難鳴！

“如今那個禿子，包藏禍心，跟妹妹主宰的中央文革小組是麵和心不和，希望主席活過那個禿子，否則妹妹不會被那隻白鳥整死，而會被這禿子加上那個婊子暗算，不得善終！哥哥，如果妹妹有一天成了落毛鳳凰，你還會這樣善待我嗎？”

董九緊緊摟住懷裏的大美人說道：“妹妹，哥哥就是您的一條哈巴狗，永遠都在妹妹身邊，不離不棄！如今九大起草問題上，主席已經拋棄陳伯達，看來他的政治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將來張春橋和姚文元必定是主席的新寵。妹妹隻要抓住他們兩個，中央文革小組的地位必定固若金湯。”

大美人在董九懷裏動了動，接著問道：“哥哥，三足鼎立穩定，還是四平八穩長久？”董九想到自己這次進京就是為了給大美人進言，讓文昌閣進入中央委員會，成為中央委員。這次進階為中央委員，可謂適應了天時地利人和。

天時，工人階級一直是領導階級，文昌革是黃浦江市赫赫有名的工人造反派領軍人物，而如今八大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所剩無幾，不到60位，將有大量的新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在九大會議上被選出。

地利，黃浦江市是造反奪權的濫觴之地，深受中共中央和毛主席的青睞，更何況張春橋一直是黃浦江市革委會的主心骨。

人和，如今權力三結合中的幹部和群眾都是工人階級和造反派的人，而黃浦江市工人造反派的組織，在造反派組織日落西山的形勢下，依然隊伍壯碩、聲勢浩大，自然跟主席因張春橋和姚文元幫助大美人穩住中央文革小組，而對他們愈加偏愛有關。

反複權衡之後，董九答道：“妹妹，三足鼎立，是逐鹿中原容易發生的局麵，譬如東漢滅亡後的三國時期、南北朝的幾次三國狀態、兩宋時期的四次三國對立等，主要原因是國家政權的確立，影響因素比較多，尤其是地理因素，導致三足鼎立是天下統一前最穩定的國家狀態，也是最接近曙光的時期，譬如解放前全國勞苦大眾受到三座大山的壓迫，也是他們推翻三座大山的時候，因為三在思想上最不穩定，譬如三個和尚沒水吃。

“然而四平八穩，是因為在中國傳統思想上，偶數屬陰性，比較踏實不激進，具有穩定的屬性。從風水上講，也講究八麵來風。四具有強大的生命力，譬如一年四季，順應天道，繁衍人類；四麵楚歌，將楚霸王一舉殲滅，讓曆史的車輪進入‘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境界發展中。

“四具有很好的防範作用，不落入不三不四的尷尬局麵，而是退成為三的狀態，守恢複四的本來麵目，所以進退有序，不慌不亂，從而穩操勝券。如今妹妹、張春橋和姚文元三人還不夠，應該再加一人，譬如文昌閣，形成四麵楚歌碾壓妹妹口中‘禿子和婊子’的軍人集團，逼迫他們早一點露出爪牙，讓主席在他健在時，一舉殲滅於他們得意忘形之時，也可解妹妹始終覺得中央文革小組的內部壓力。不過權力製衡的格局被打破後，將來的衝擊力道會很大。一旦力所不逮，很容易受到傷害。

“妹妹的小組成員，沒有得到主席授予的軍權，還是無法自成體係。一旦主席不在，容易被群起而攻之。而主席是否授予軍權，也是檢驗中央文革小組在主席戰略意圖上的作用——一顆卒子還是一位將帥。”

“通盤考慮，先將文昌閣納入妹妹的權力體係，形成四平八穩的格局。在主席剩下的7年庇護下，爭取軍權，發展軍隊的實權人物，對目前的實權人物威逼利誘，能用則用，不能用立刻換掉，所謂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大美人聽完哥哥一頓長篇大論，搖搖頭，歎息半天才說道：“哥哥，妹妹覺得中央文革小組就是一顆卒子，過了文化大革命這道楚河漢界，雖然可以橫行霸道一時，畢竟沒有了退路，除非把對方的老將將死，否則命運悲慘！哥哥，下次見到主席，問問他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好嗎？”

董九點點頭，覺得主席並沒有把國家的發展和領導權，交給大美人的想法，否則他不可能把鄧小平留下來不處理，因為他在軍隊裏的影響力依然存在，雖然彭德懷、賀龍和陳毅必須死，但是林彪、葉劍英、朱德、劉伯承、徐向前、聶榮臻等人沒有掌控軍隊的實權。目前來看，主席一手緊抓軍權，說明他沒有選好接班人，雖然林彪名義上是接班人，但是陳伯達起草的九大報告被否決，說明這不是一件孤立事件，而是懷疑陳跟林彪勾結在一起，讓主席開始清算他們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董九覺得，中國的曆史走向，會在主席突然去世後，刺激白鳥變金鳳凰，再一躍成龍後，過度一兩年，然後鄧小平鹹魚翻身，執掌中國的實權，從而把中國帶向劉少奇的發展國家經濟戰略意圖的方向，對中國有百利而無一害。既然這樣，董九覺得順其自然、接受天道，處理好幹女兒和幹妹妹的訴求，一生也就滿足了！

董九接著說道：“妹妹，您跟主席提到過文昌閣進入中共中央委員會一事嗎？”大美人未置可否地答道：“主席的事，誰也插不上嘴！不過妹妹估計，他一定能成為中央委員。他這次被留下來參加八大十二中全會，又在會上被主席介紹給與會者，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回去告訴文昌閣，他成為委員，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讓他效忠我，當然不能說得這麽露骨。妹妹相信哥哥能夠很委婉地傳達妹妹的意思！

“時間不早了，我們兄妹吃完晚飯，出去走走，妹妹帶哥哥領略一下釣魚台的風光和景色，就像我們在禾木那晚一樣如何？”董九驚喜異常，欣然答道：“哥哥願作妹妹的哈巴狗！”大美人咯咯笑道：“惡心死人不嫌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