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288-一個慈悲兩個吃貨

董九一手摟住牛卓懷，一手示意女兒到門外去看著，同時告訴她有人來時，敲門警示。

“你不要哭，告訴我，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董九急切地問到，因為海寧隨時都可能回來，必須抓緊時間，而不是來聽她痛哭，因為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他們會殺了牛岸邊嗎？”牛卓懷問道。

“不會！這是一場鬥智鬥勇的馬拉鬆。現在被打倒的高幹無數，誰有智慧、誰有希望、誰有謀略，誰就能生存下來。不會永遠是這樣的，卓懷。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堅持、堅持、再堅持，不出10年，一切都會好起來！你現在不到40歲，你還有一大把一大把的好日子在前頭。知道嗎？”董九發現牛卓懷很瘦，摟在手上輕飄飄的，讓董九很心疼。

“他有什麽話告訴我們母子嗎？”牛卓懷接著問，雖然滿臉殘淚，也顧不上擦拭一下。

“他讓你跟他劃清界限，跟他離婚，然後改嫁。目的是你們母子可以過上正常日子，你可以把兒子教養大。否則一定會被下放，一定會過生不如死的日子。”董九如實地說了牛岸邊交代他要傳給牛卓懷的話。

“我做不到，董大夫！”牛卓懷語氣堅定地說道。

“可以理解。你下放後，告訴我在什麽地方，我會去看你們母子，幫助你們度過人生最艱難的時光。我答應過牛岸邊，會一直幫助你們，所以你一定要堅強，挺過當下倒黴的日子，接著就是好日子，知道嗎卓懷？”董九語速很快地勸說道。

董九邊說，邊把寫有自己聯係方式的紙條交給懷裏的牛卓懷。

他的手被牛卓懷緊緊摟進她的懷裏，讓董九深深體會到她的羸弱、她的孤獨和她好像幹癟的乳房。“董大夫，您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牛卓懷緊緊攥住董九的手臂，好像在溺水時，抓到一根又大又長的木頭。心中的黑暗，慢慢有一絲曙光擠進來。

董九用手輕輕抬起牛卓懷的下巴，發現她雖然臉色蒼白、顴骨略凸、唇色灰白，但是五官精致、氣質高雅，像一朵開在昏天黑地的幽蘭，頑強地芬芳著，讓董九內心充滿敬意。

“卓懷，你真美！你是下凡到人間的仙女，來拯救牛家！你一定要堅強、樂觀，對未來充滿希望。我敬佩牛岸邊，我喜歡你，你並不孤獨，知道嗎？”董九心情很激動，喃喃私語，不能自己。

牛卓懷害羞地低下頭，覺得董大夫是一個性情中人，知道他說喜歡她，就一定是喜歡她，心裏突然感到一些溫暖，因為在別人眼裏，她現在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女人，不應該存在，因為她讓人感到晦氣、膈應和堵心。

“你一定要來看我們，董大夫！”牛卓懷沒有抗拒被董九摟進懷裏，而是把已經冷卻的那顆心緊緊貼在董九的胸脯上，讓他聆聽她慢慢複蘇的心跳和希望，還有一個女性才有的豐滿和自信，雖然已經不那麽傲嬌不那麽飽滿，但是依舊是獨立的、慢慢恢複自信的。

“會的，卓懷！你要多保重，把兒子教養好！這裏是我給你的幾百塊錢，你一定要收好。在下放的地方，日子可以過得好一些！你暫時跟女監革委會的人配合，不要吃眼前虧！”董九已經聽到女兒的敲門聲，立刻為牛卓懷收拾整齊並坐好，然後接著交談。

海寧在他的辦公室，詢問了董九，今天探監的目的是否達到了。董九點點頭說：“是的。她表示支持專案組的工作，希望她丈夫跟專案組配合，承認錯誤，吸取教訓，主動改造，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對了海副主任，您將如何處理牛岸邊家屬牛卓懷？”

“既然她已經站在無產階級專政下的革命群眾一邊，我們將接著走流程，將牛岸邊的家屬下放到農村。”海寧神情有點錯愕地答道，對牛卓懷突然配合的態度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個牛卓懷是一個令女監革委會非常頭疼的頑固分子，每次都振振有詞地反對他們定論牛岸邊是一個大叛徒的所有說辭。

董九接著問道：“我何時才能知道牛卓懷母子下放的地點和時間？”

海寧搖搖頭，把記事本打開，好像在記錄董九的問題，寫完後對董九說：“我們隻負責關人，放人的決定要等市革委會的通知。下放的地點和時間，也由市革委會決定和實施。”

女子監獄唯一的一部車，已經被主任開走了，所以海寧幫著叫了一輛馬車，送董九和隋馨回家，把隋馨氣壞了。

“馨馨，爸爸請你吃飯，好不好？”董九對女兒的不悅心知肚明，但是又無法改變現實，隻有討女兒歡心地問道。

“爸爸，不要破費了！對了，何時才知道牛卓懷母子下放的地點和時間呀？要不要上市革委會去問問？”隋馨見幹爹對坐馬車不以為然，馬上關心起牛卓懷母子起來。

“市革委會的人比我們急。他們明天一定會找上門來，我們隻要靜觀其變，該睡睡、該吃吃，不要擔心！真不要爸爸請客，馨馨？你的名字跟我小女兒的發音一樣，叫起來挺親切的！”董九發現女兒靠在他肩上，還是有點不適應，畢竟跟隋馨還不熟悉。

“您是不是覺得我跟您不親？”隋馨其實覺得跟董九有緣，一點也不覺得他是一個陌生人。盡管沒有跟親父親那樣親近，但是心裏對他董九一點都不排斥。自從見到牛卓懷跪在董九腳下，就覺得董九是一個奇人。牛卓懷是什麽人啊，是一個鐵娘子。無論是造反派、專案組、女子監獄的打手，對她都無可奈何。

董九拉著女兒的手說：“我沒有啊！你都喊我爸爸了，我怎麽會對你不親呢，馨馨？爸爸請你吃飯，想吃館子嗎？”董九想多跟女兒單獨接觸，讓內心產生親近感。

“那爸爸對盛京，沈陽以前的名號，熟不熟嘛？”隋馨發現幹爹是一個憐香惜玉的男子，因為他摟住牛卓懷的姿勢告訴隋馨，這個動作表明他的懷抱裏，曾經依偎無數女人的身子，因此拉住他的手，半依半靠地緊挨著董九。

“不熟，你告訴爸爸吧！”董九下意識地摟隋馨入懷，知道半依半就的隋馨，並不反感與他的親近。隋馨突然被董九摟進懷裏，小心髒還是像小鹿亂撞。等心情平靜下來後，才語調幽幽地說：“我媽媽沒告訴您嗎？”見幹爹搖頭，才接著說：“盛京的吃貨都聽說過，在沈陽的飯店有‘三春六樓七十二店’之說。

“女兒跟爸爸先說說‘三春’吧！

“1. 明湖春：始創於1919年，有‘盛京第一春’美譽。‘明湖’二字取自濟南‘大明湖’，以魯菜為主，聲名在盛京一時無二。鎮店三寶是金龍臥雪、貴妃金瓜翅、官府一品翅。每道菜都有鮑魚和魚翅，但是口味全然不同。不過現在的廚子，都是二把刀，再也做不出以前的味道了。

“2. 鹿鳴春：開張於1929年，店名來自三百篇中的《小雅·鹿鳴》，最具傳奇色彩。此店聽說是少帥、政要、名流、富商經常光顧的地方，而一號包間卻是抗聯共產黨接頭的地點。酒店招牌菜當屬遼菜，名廚王甫亭獨創‘勺扒、幹烤、紅燒’等烹飪絕技，奠定八大菜係之外的遼菜色香味。聽說現在飯店生意入不敷出，客流量大不如前，因為老廚師被批鬥、靠邊站，年輕人技術沒過關。

“3. 洞庭春：一度是盛京首屈一指的大飯莊，因為張作霖的宴席也請該飯莊的廚師掌勺。後來因戰亂而停業關門。解放後，洞庭春重新開張，改為‘勺園飯店’。‘勺園’二字由光緒大學士之子吉謙題名。拿手好菜是：四珍一羹、四絕菜。四絕菜就是‘三瘤一煎’的溜肝尖、溜黃菜、溜腰花、煎丸子。四珍一羹是由魚翅、鮑魚、海參和花菇為原料調製的湯羹。現在生意不知如何，爸爸，我們去看看這家吧？”

董九想不到女兒對沈陽的飯店這麽熟，欣然答應，並問六樓七十二店各指代什麽。

“六樓是指萬興樓、飲和樓、德馨樓、福山樓、商埠樓、東興樓，不過沒有‘三春’名頭響亮。七十二飯店中最有名的及其經典菜肴包括：1. 寶發園-四絕菜；2. 遼寧賓館-回鍋鱸魚；3. 八大碗-殺豬菜；4. 老邊餃子-煸餡兒餃子；5. 馬家燒麥-燒麥、羊雜湯；6. 楊家吊爐餅-吊爐餅、雞蛋糕；7. 李連貴熏肉大餅-熏肉大餅。

“盛京始建於清末或民國期間的老字號飯莊、餐館和酒家，在1936年登記注冊的多達600餘家，所以‘三春、六樓、七十二店’之說，是借代沈陽飲食業在解放前一度繁榮甲天下之盛況。

“爸爸，我們還是去‘寶發園’吃‘四絕菜’吧，比在‘洞庭春’吃便宜許多。因為前者是集體單位，後者是國營單位。怎麽樣，爸爸？”隋馨講得唇幹舌燥、饑腸轆轆，發現馬車已經離大東區小什字街1號不遠了，立刻建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