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帥的“七律 下平聲十五韻”組詩中,獨愛【六麻丁香】。風風自幼喜讀李後主的詞篇。當然他的老爺子的【山花子】也是精品,尤其那“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讓人百讀不厭,更是讀後唇齒留香。
在香帥的“七律 下平聲十五韻”組詩中,【丁香】七律是唯一一首充滿詩情畫意和情調滿懷、又沒有用典,江南風情躍然紙上的篇章。這篇七律是這樣寫來著:
六麻丁香
煙澹空庭幾樹花,未知香氣到誰家。
新開白紫連心結,漸老芭蕉向雨賒。
窺巷每聽吟紙傘,臨橋長恨落荒鴉。
孤蓬又負南樓約,無那清芬失斷槎。
首讀開始的一聯,“煙澹空庭幾樹花,未知香氣到誰家”。“澹”字一般不常用。查漢典,知其本義是“水波搖動的樣子”。在白居易【西湖晚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有一聯寫道,“煙波澹蕩搖空碧,樓殿參差倚夕陽”。這裏是指水波浩淼起伏,遠望如霾如煙的景象。現在通常寫著“淡蕩”。另外,班固在【西都賦】中有一句,“澹淡浮”,倒是指隨風起伏的意思。“煙澹空庭”,作者是在表明丁香樹沐浴在一個有輕霧縹緲的天氣裏,地點是泛指的寂靜無人的“空庭”。想起了李後主那首【相見歡】,“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出現“空庭”,一般都是“無言獨上西樓”的心態。香帥首聯出句的意象,初步給人的意境就是一種淡淡的離愁心態。在對句裏,提到“香氣”,這是暗示作者對丁香的著筆點。也是丁香引起作者注意的原因,為頜聯的展開提供了契機。按理說,在頜聯作者會圍繞丁香的特征下筆,但意思會進一步拓開。讓我們回到作者的頜聯來看看。
頜聯的出句,“新開白紫連心結”,描寫了丁香花的色彩和形貌特征。對句裏,“漸老芭蕉向雨賒”。“賒”,是動詞,以對仗出句的“結”,所以應該是“賒欠,借貸”的含義。所以這一聯要表達的含義,是作者用新開的丁香花來象征心中美好的往事或者一種理想的情愫,而用“漸老”的芭蕉,來暗示自己的心態和一種苦悶的現狀。頜聯已經隱約地離開了對丁香的正麵描述,而走上作者由花而棖觸的個人情感寄托。作者想從雨中來賒什麽呢?讓我們走到頸聯去見識見識一下。頸聯之“頸”,是七律非常重要的部位,能否把作者的感情寄托寫得要風有風要水有水,妥善處理好頸聯,是必由之路。“頸”是活動的,多變的部位,所以頸聯的意境,要遠離“丁香”來寫,但是又不能斷頸而飛出去老遠,必須還有些個關聯。要把握好這層關係,很難地說!
回到頸聯來,作者的出句是,“窺巷每聽吟紙傘”。“窺巷”,不是指偷偷地或者暗中觀察衢弄巷陌的意思,而是指觀賞大街小巷的風景。這裏是指江南小鎮,那種青春少女穿著學生服裝,撐著油紙傘,在青石路上低頭走著,說著學校的讀書課裏,不能忘懷的名篇佳句,而不由自主地背誦著,分享著各自的感受和領悟。這是一種非常“鬱達夫”的景象,讓人流連忘返。丁香花,象征美麗高雅,純潔而又含有幽怨的意思。作者從丁香花的本身走筆,寫著自己對江南風景中,鍾情的景象的回味和沉浸。對句“臨橋長恨落荒鴉”,很是值得一番琢磨。作者在小橋流水人家的美好世界裏,為什麽要留一筆,“落荒鴉”呢?因為年少多情而又靦腆害羞麽?錯過了聽聲而來的紙傘之下的倩影,一番惆悵,隻能“對景難排”麽?在丁香花的季節,麵對美麗純潔的理想,而擦肩而過,失之交臂麽?作者在陽曆五、六月丁香花盛開的季節,在江南小鎮,在自己空曠的內心,原來有一段這樣的往事?
可以說,作者的頸聯開拓得非常有味道,有情調,也走得蠻遠地說。是不是斷頸了呢?讓我們回想一下首聯之“空庭”,頜聯之“向雨賒”,讓我們漸漸明白,作者心中的丁香,隻是舌下的一片“雞舌香”,意味深長!
走筆至此,讓我們知曉,作者心中那一束永遠芬芳的丁香花,除了歲月留香,卻是久久的一段缺憾和惆悵。那作者如何對待這種月缺花落呢?讓我們去尾聯,觸摸作者的脈搏,看看作者對人生際遇的態度,看看香帥是不是與眾不同。一般而言,尾聯是詩歌的總結。更是一種對未來的希冀。在手法上要求有回味,有聯想的空間和餘地。語言特色,是收斂,而不是發散。但是為了有回味,必須讓門罅著,不能關死!
尾聯的出句是,“孤蓬又負南樓約”。“孤蓬”,比喻浪跡天涯、居無定所的孤旅。“南樓”,泛指約會的地點,字麵意思指南麵的小樓。作者沒有在尾聯囊括全篇,而是在“落荒鴉”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到,與心中那一美麗而又略帶憂傷的佳人,又一次“在水一方”,而無法將手中的玫瑰,親自交給那純潔的嬌妍,而隻能雙手留下凋落的花香。。。
在對句裏,“無那清芬失斷槎”,作者才正式地表達自己的遺憾和傷情。丁香的芬芳已經漸遠漸去,隨著歲月而留下淡淡的清香。而可恨的是,時光流逝,心境不再,此情已是天上人間。不可能再有孤筏(斷槎之意思)可趁,去追趕流失的美麗時光。
作者一而再,再而三地追索往事,摛筆不舍的遺憾,將自己觀賞丁香花勾起的往事,表現得淋漓盡致。讓讀者對作者的鍾情深受感染。
作者用筆深徹,但是回味不足。這是作者七律常見的現象。總之,是一篇很有意味的作品,讓讀者感受到香帥是一位有情有義的“晏幾道”。
開開玩笑哈,舊體詩歌寫景寄情,都是很常見的現象。寫的情不一定是兒女私情,因為美麗的情感可以指世上任何美麗的事情。讓我們再一次吟誦作者寫的【丁香】,感受作者的情感風向:
六麻丁香
煙澹空庭幾樹花,未知香氣到誰家。
新開白紫連心結,漸老芭蕉向雨賒。
窺巷每聽吟紙傘,臨橋長恨落荒鴉。
孤蓬又負南樓約,無那清芬失斷槎。
附作者HKrenmin 的“七律 下平聲十五韻”組詩如下:
一先溪桃
東風小醉破新煙,絳雨清明草可憐。寒盡一枝紅萼滿,綠稀三徑小桃眠。
青衣兒女悲猶哭,紫廟僧尼笑不禪。應恨武陵多此樹,漁夫欲隱卻茫然。
二蕭煙柳
隋堤漸起一江潮,誰倚清陰弄笛簫?吹老驪歌風軟軟,棲新歸燕雨瀟瀟。
淮船自載朱門趣,楚客空餘壯士腰。底事長安弦瑟舊,蕪城煙柳萬千條。
三肴春問
倚遍穠芳向小橋,自將詩雨洗龜巢。臨淵猶有莊生夢,問竹羞無晉客敲。
勒石初成兵豈止,縹緗久讀旨能爻。東瀛昨日驚濤滿,未解秦魚作楚肴。
四豪燕頌
河橋暮雨柳扶桃,玄鳥歸遲雙羽毛。不識高簷疑故國,惟將舊樹認春旄。
啄餘始信花無夢,搖落翻憐木有蒿。遺魄漁夫應未解,青蟲寧肯臥東皋?
五歌海棠
誰扶高燭照婆娑?一院東風夜唱歌。疊萼斜陽分怨笛,減紅暮雨下青柯。
燕台棖觸懷沙久,故國相思解語多。最是春愁吟不去,清渠猶有舊時波。
六麻丁香
煙澹空庭幾樹花,未知香氣到誰家。新開白紫連心結,漸老芭蕉向雨賒。
窺巷每聽吟紙傘,臨橋長恨落荒鴉。孤蓬又負南樓約,無那清芬失斷槎。
七陽綠肥
清蔭又隔小軒窗,誰拾殘紅滿賀囊?故鳥頻來三兩羽,南風新讀百千行。
傷心詞客憐蒿木,負手英雄笑大王。原本尋常易柯事,一關青史亦淒涼。
八庚紅瘦
落花寧是笛中聽?昨夜風聲恨雨聲。羯鼓三郎傾國祚,清簫一夕墮春纓。
原知滿樹東君夢,不過半窗歌管生。當別佳人休病酒,聊將紫竹解餘酲。
九青新荷
不嫁東風因舊盟,菰蒲已動暮江汀。依稀幾點紅欹綠,欸乃數聲香滿舲。
吳笛欲吹新葉雨,楚弦翻識故人亭。開遲恨寄宜春苑,秋老青衫未許聽。
十蒸夏蟬
玄蟲高樹自矜矜,一種清孤畫不能。低羽南風應偶爾,還衣謝草問何曾。
食餘柯汁猶存腹,羨畢槐花但拂膺。底事西窗搖木鐸,暮雲嘶斷學胡僧。
十一尤端午
國魂誰識墮中流?但使西風動楚舟。歌哭無端偏寄酒,江山有事不關秋。
漁夫解未滄浪意?湘橘老猶南國愁。隔岸盡聞簫鼓起,何人天問肯登樓?
十二侵重陽
癡立高岑海氣侵,秋君未解故人琴。空將新菊遺籬落,肯借孤雲拭袖襟?
一壁江山聽楚舞,半窗風雨作陶吟。此身合是相思客,每倚黃昏總不禁。
十三覃秋草
蕪亭小坐看名驂,隔岸衣香竟可探。未羨羅裙分碧綠,獨留枯莖發青藍。
客心先死因花盡,楚思長嗟猶夢三。誰記謝公池畔柳,背湖風雨自難堪。
十四鹽冬雪
龍沙誰遣滿高簷?風掩重門動綺簾。舊國賓鴻猶故故,梁園君子自鶼鶼。
窗西凍有千竿玉,橋北流無萬頃鹽。折竹當聽春訊息,孤庭鈴鐸已能占。
十五鹹嶺梅
冷香竊自上高岩,寄語東君在石函。玉影疏枝初帶雪,冰肌小萼不依衫。
舊吹越笛孤山雨,老去吳溪故國帆。碾落成塵春意思,綺窗何事苦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