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承誌便換了舊衣短打,準備去船廠監工。那船廠建在泉州城南晉江入海口處,離大營略遠,為了趕工所有人吃住都在作坊裏。承誌雖然是盟主,卻也不願意有例外。
臨行前他想到與青青將數日不能相見,便特意去她帳中告別,誰料卻不見她蹤影,詢問營中守門的兵士,說是和安大娘、小慧、宛兒一起出去了,也不知道何時回來,心中不禁有點失落。
承誌牽馬剛剛走出營門口,王家次子王重便已經前來迎接,連聲道盟主辛苦,承誌急忙還禮遜謝,說道自己對造船之事一竅不通,還請王大哥多多指點。王重見他年紀輕輕,身為盟主卻如此謙和,不禁心生敬佩親近之意。承誌囑咐不要透漏自己身份,以免眾人同處尷尬,王重點頭稱是,心中暗讚他誠樸心細。
承誌跟隨王重到達船廠,隻見乃是一個極大的院子,門口則是兩根帶皮大樹樁,上麵橫亙一塊木板,上寫“金蛇營泉州船廠”,字跡雄勁,灑脫中透出豪氣。承誌笑道:“這是孫叔叔的手筆!”王重笑著點頭稱是。
二人走進院子,王重便細細講解各處的布置。隻見裏麵東西長約百丈,西北角背靠一座小山,山下是一排排的木屋平房,乃是督察監工以及工人住宿之所。院子西側乃是十幾座大大小小的工棚,乃是各種船上用具配件準備、倉庫備料以及堆放雜物的地方。
承誌隨王重走進中間一座大工棚,隻見裏麵桌上供奉著魯班神像,幾十個粗壯工匠正在埋頭工作,有的在測量尺寸拉鬥彈線,有的在拉鋸推刨鑿孔開片,一個老師傅正拿著墨筆給林林總總的配件編號。作坊內器物擁擠不透風,眾人汗流浹背,都光著上身隻穿一條短褲。
王重和眾人打了個招呼,便帶承誌繞過工棚走到東邊,隻見眼前有一條大江橫穿而過,河邊堆滿了一堆堆的大木料和粗大的毛竹。王重道:“這些木料竹料都是從兩廣、福建、浙江、雲南等地的大山裏采伐來的,先紮成木排放到江裏,沿江漂運到此再撈上岸。咱們造的是能裝數百人的大海船,非得用這些深山裏的百年良材不可。”承誌見那些木料都是幾抱粗,毛竹長約十餘丈,不禁暗暗稱奇。
兩人最後來到東南邊,隻見眼前是七座沿江而建頭尾相連的巨大工棚,棚子下麵的沙地被挖空凹下成一個弧形,一艘大船架在上麵,船身非常巨大,足有幾層樓高,已經初步組裝成型。兩人爬上旁邊的高大扶梯向下俯瞰,隻見幾個工匠正在上桐油,船身內也有十餘個工匠,乒乒乓乓的在加工船艙,有個五十多歲的老師傅正拿著圖紙忙著指點。
王重道:“這裏就是船塢了,是裝配成船的地方。棚子外麵就是出海口,造好的船可以就近入海,非常方便。”承誌隻覺大開眼界,不住點頭。
王重又道;“咱們泉州造船自古便是傳統,自漢唐以來,代代相傳的造船世家頗為不少,當年三寶公七下西洋,所使造船工匠便有一半是從泉州招募的,很多往來的大食商人、天竺商人也都搶購泉州海船。”
承誌點點頭連連稱讚。王重歎了口氣道:“隻是自三寶公去世以後,朝廷便嚴禁私造海船,又嚴格限製商船的大小數量,所以很多造船絕技便失傳了。普通工匠便隻會造一般的小型商船,咱們要的這種能夠行軍打仗,裝載武器糧食的戰船,可沒有多少人會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