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逃出生天
明崇禎十年(1637年)臘月,湖北穀城女兒山
狹窄曲折的山間間道上,一個衣衫破爛身材矮小的少年,背負一個昏迷不醒的傷者,正艱難地一步一步向上爬。傷者身材瘦長且沉重,少年竭盡全力地彎著腰,仍不能將其全部托離地麵,走了片刻就已氣喘籲籲。
耳邊傳來陣陣人馬嘶叫聲,少年扶著棵大樹停下腳步,一邊喘息一邊回頭瞭望。隻見山下遠遠的有火光閃動,圍剿官兵不敢夜間上山,卻又不舍得就此離去,一簇簇在山下搖旗呐喊,不時向山林中放槍放箭, “賊首受降饒汝不死”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山路蜿蜒曲折布滿刺棘,黑暗中也搞不清楚方向,更不知能否順利逃出生天。手心臉上火辣辣的痛癢難當,不知被荊棘劃了多少口子,他卻無暇騰出手來擦拭。山下越來越近的追兵,近在耳畔的人馬嘶叫聲,逼著他咬緊牙關強忍傷痛,一刻不停地逃離險境。
越往高處山路越崎嶇,少年再也無法直立行走。他暫時停了下來歇息,單手解下束甲的腰帶,將傷者牢牢地綁在背上,然後雙手抓著冰冷的地麵,交替支撐起兩個人的重量,半拖半背著傷者向上 “爬行”。如此爬了大約一個時辰,少年幾乎累得筋疲力盡,終於艱難地爬到山頂,官兵的呐喊聲卻漸行漸遠。
“一群沒用的膿包!”
少年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嘴角扯出一絲輕蔑的微笑,確信官兵不敢窮追過來,解開腰帶將那人放在地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還算是比較粗壯,料想並無性命之憂,隻是疼痛過度昏過去了。
他心頭一塊大石落下地,方感到腰背一陣陣劇痛,伸手一摸冰涼涼硬邦邦,想必剛才負重爬山,草草包紮的傷口又扯開,自己的血混合敵人的血,在冬夜寒風中結成了冰。
夜霧降臨,一輪明月從山間升起,他坐在石頭上喘著粗氣,揉搓著凍僵的手腳,傷口一陣陣劇痛襲來,心情卻似從來沒這末好過。這條山路間道十分隱秘,乃是采藥人經年踩踏而成,若非得到好心山民的指點,誰也不知道這裏有條小路,可以通往大山的深處,從而逃脫萬名官兵的追捕。
歇了一會兒,從腰間取出一根短笛,“嗚嗚嗚”吹了一陣,等了許久沒聽到回應,忍不住低聲罵道:“龜兒子們,都躲到哪裏去了!”找不到失散的兄弟們,三九寒冬在山頂露宿,睡著了非活活凍死不可。他借著月色環顧四周,想找個暖和地方避避風。隻見北坡有一片鬆樹林,樹幹高大密不透風,樹下極少雜草荊棘,倒是個山間露宿的好所在。
他心頭一陣大喜過望,急忙將傷者重新背在身上,一腳深一腳淺挪到林中。林子裏果然溫暖許多,樹下鋪滿了厚厚的鬆針,乃是天然的好炕褥子。他將鬆針聚集在一處,擺成一個臥榻的樣子,將傷者安頓妥帖舒服,蓋上厚厚的鬆針禦寒,然後自己如法炮製一番,枕著手臂看著天邊明月,不一會兒便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