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齡老人和家人的困惑

我老爸今年過了87歲, 老媽過了84歲.

老兩口除了跟二哥嫂吃, 其他事都自己做, 身體還算硬朗. 老爸喜歡出去走, 這次他帶我去鎮上一次, 他覺得走馬路太遠, 要繞山路, 他爬山走泥路高低不平的田埂還在石頭間跳來跳去也沒摔, 我都很震驚! 因為我自己好幾次都差點摔了:)

這次回去, 發現特愛講話的老爸比以前沉默, 很少講話, 也不太出去. 但隻要開口講, 第一就是錢, 第二就是死, 第三就是愛貶人. 回去第一周, 他不太理我, 我追著問也不告訴, 還口口聲聲的講錢讓我覺得特難受, 好幾次都很衝動的想改機票回家.

50多年來, 我父母從來都不講錢的事, 從來都是說我生活不容易, 要管好自己不要擔心他們. 這兩年我寄錢回去老爸不要給了老媽我還以為他對老媽大方, 但這次見了我卻口口聲聲說他的存款是他節儉的(我以前給的都不記得了?), 說他不靠別人, 還說他要拿著他的退休金去住老人院, 三番五次的要大哥出夥食費, 要我另外寄夥食費. 我說大哥身體不好, 我每年也沒少寄錢, 還想怎樣? 如果他真開口要大哥的, 我就全包了, 我說: "大不了多加幾個班".  氣急的時候, 我說"你拿著你的錢去住老人院好了, 你愛把你的錢給誰都行" (他剛借給了一個在家不幹活的鄰居1萬塊, 根本就收不回來), 口口聲聲說別人有困難要幫的.

我這麽一說他氣急了, 馬上要晚上開家庭會, 我在他房間對老媽說(有意讓他聽到), 這個家看樣子非要被整個四分五裂了. 他可能聽到了, 晚上的家庭會他隻說了為什麽自己一輩子那麽節儉等等.

知道他對我有意見, 對我愛理不理的, 問老媽子也不知道, 反複問老爸還道歉幾次他總說沒事, 家庭會後他走到我身邊說: 我是對你有意見, 為什麽過去2年你不給我的銀行戶頭寄錢卻寄給你哥? 恍然大悟! 2年前回去他病的很重, 身體很弱, 他自己帶我去銀行取消了他的帳戶開了二哥的, 他忘了, 耿耿於懷2年!

老爸肯定有些中度老年癡呆, 很多剛吃的剛說的都不記得(長期記憶好的不得了). 因為沒有了過濾, 他對很多事就說的問的很露骨, 他問我和我老公的工資收入, 家裏如何財政開支, 現金多少等等, 還記不住, 第二天又問.......我同學來, 他也不停的問同樣的問題, 好生尷尬!

有個鄰居我每天從他家邊跑過都特熱情, 老媽子說他有天差點打了老爸, 因為老爸說他很多很難聽的事, 上街那天我就見到老爸對騎自行車的他喊" 你好沒本事哦, 人家開車你還騎自行車". 還有兩次, 另外二個年輕人來家裏, 他也說人家沒本事沒工作吃國家的, 不像他有退休金, 總之家人在邊上聽著就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媽說她是逢人就道歉, 說老爸有老年癡呆, 要別人別在意.

另一個他們講得最多的就是: 怎麽死. 2個人都說活著沒意思沒有目標, 除了吃還是吃, 就是想怎麽早點死. 我跟他們說, 象他們這樣身體還很硬朗自己想去哪裏還能去哪裏, 想吃什麽就可以吃什麽真不錯了, 再說我哥嫂照顧的多好啊! 老爸老媽想吃什麽隻要開口馬上就給買了, 每餐至少5-6菜 (2-3個肉菜), 早餐也是換著花樣吃(老爸說我家是村裏數一數二吃的好的). 我說真無聊看電視出去走走唄, 他們還是說沒意思. 無數次問我自殺好不好? 還說第一個死的半年之內把第二個帶走等等.....

我家不忌諱講後事的, 老爸老媽早就說過生了大病不治療. 今年回去, 老媽和2個姨突然說要治, 尤其是老爸大病一定要治(2哥是繼子他也堅持要治). 為這事我跟老媽/姨和哥爭執了很多次. 我認為這把年紀真大病就好好照顧沒必要治療, 還反複答應自己回家照顧. 再說以他們現在健康的狀況都覺得活的不開心, 到大病了拖著有意思麽? 大病後能再康複麽? 我二嫂早就聲明她做飯洗衣可以, 換屎換尿絕對不幹! 拖久了我也沒時間, 那麽隻有請人護理, 二哥稱我們那小地方請人得2百塊一天, 加上政府不報的醫療部分, 長期下去我也供不起. 到時3個兒女分攤, 把2個快70歲退休金本來就不多的兒子拖一身債有什麽意義?

(這次回去, 有長輩說我父母老了, 應該請保姆, 我說他們每頓飯二哥嫂都照顧的特好, 自己行動自如什麽都能做, 比那位長輩的身體要好, 她自己都沒請保姆, 為什麽我父母要保姆?)

另一件很鬧心的事就是老兩口總鬧口角, 我媽嘴多, 逢人就說老爸的壞, 老爸不能開口, 一開口就把他打壓下去; 老爸也不是吃軟的, 反口就辮. 他們把過去的事反反複複的拿出來講 (有的事可能把對方傷的很深, 但反複講又有什麽意義?). 到了這把年紀可能不需要隱瞞不需要做樣子, 所以說的更露骨, 傷對方也不在意.

我媽什麽家事都跟外人講, 我親耳聽到她告訴鄰居我家每個人的存款, 老爸給二哥多少錢給多少次, 孫子給多少錢買什麽東西, 哪個孫子比哪個更好等等.....

要她改是不可能的, 哥嫂也都知道她嘴多不瞞家事. 這次發現老媽還一如既往的把自己當家長, 不開心就發脾氣, 哥嫂和我的大小事都要幹預, 嘮叨不停, 聽一兩天無所謂, 天天聽月月聽挺煩, 說真的, 一點私人空間都沒有.....

高齡老人性格變化太大, 能跟高齡老人住真不容易, 我根本做不到. 所以我特感謝二哥二嫂, 沒有他們不知道自己過的會是什麽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