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朔媽登上美國本土的這一天,陳朔馨美去接機場接她,老太太七十歲的身板筆直,白衣黑褲,素淨利落,看見親人,三步兩步走了來,兒子兒媳剛叫了媽,接了她的行李,便被她一手拉住一個,“朔啊,美啊,媽可想死你們了!一分別就是四年哪,四年將近一千五百天哪!媽白天想你們,看你們的照片;晚上夢你們,和你們見麵,實在想得不行了,就猛幹活兒。我這憋了一路想哭,又怕人笑話...你看你們倆,怎麽都瘦成餅幹了?!”
母親雖如此說,但是陳朔知道,老太太的淚水比金子還貴,這一生中母親隻哭過一回,那就是父親下葬的時候,她扶著棺材大哭了一場,從父親去世到下葬前,鄰居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不哭。陳朔馨美出國時,姐姐們都在哭,她不哭,隻是表情肅穆。
陳朔往母親身後看了看,他在本能地在尋找,尋找母親的伴兒---父親,可是老父親已經長眠在家鄉的黃土下麵了。
第一次回國探親,陳朔馨美要回美國的前兩天,父親躺在床上,說沒氣力。陳朔想父親可能是因為這次接待他們累了,他們要走又傷心,所以提不起精神。回國探親真有些勞民傷財,哥哥姐姐朋友們輪番請客,回國幾天,就跟著不消停幾天,全都疲憊不堪。
馨美也隻當是公公傷心,為了讓老兩口振作,特地跑了一二裏路,給公公婆婆各自買了件短袖襯衫。
沒想到走後不到一年陳朔的父親就被查出了肺癌,而且沒扛過理療,走得很快,連句遺囑也沒有留下。父親不識字,不認識腫瘤醫院那幾個字,醫生家人都沒有告訴他得了什麽病,但是他看著同室的病友們,肯定悟出自己得了不好的病,被迫與生命抗爭著。
想必去年他們回國時已經有癌細胞在身體裏肆虐了,所以父親感覺身體不適。
陳朔出國時,父親給他帶了一塊家鄉的土,說人換地方容易水土不服,把土用水衝了服下去,就合水土了。陳朔雖然不信,但是當時為了安慰父親,就把這塊土當行李帶到了美國,那時也幸虧美國海關查的不嚴。土是厚重的土黃色,看上去沉甸甸的,不知父親從哪個幹涸處找到的,質地那麽結實,需要用錘子才能破開一樣。現在父親去世了,當時給他那抔故鄉土時父親認真凝重的樣子卻猶在眼前,那抔土他一直珍藏著。父親雖然有些迷信,但是這抔土卻是他的一顆希望兒子在異國他鄉健康平安的一顆厚重的心,暖暖地,貼著他的胸口,父子倆的兩顆心一同跳動;父親沒有什麽錢給他,但是卻把自己的一顆心和美好的願望借這塊土跟隨了他。最重要的,是父親給了他一條生命,一條可以歡唱,可以哭泣,可以馳騁的活蹦亂跳的生命。父親啊父親,我應當珍惜這條命啊!陳朔想起前些日子因為工作不順利,因為姐姐去世,因為馨美誤會他而引起的抑鬱是多麽不應該,在這一刻,他強烈地激勵自己振作起來,因為所有的不如意都不應該算什麽,隻要有這條命在,這條命就應該接著活蹦亂跳地活下去,每天都活出精彩。
當下三個人回了家,陳朔媽嘖嘖著,把他們的房子上上下下誇了一頓,“你看這房子,要啥有啥,不出家門,洗澡大小便就解決了,不象咱們農村,上廁所得去院子裏,洗澡還要到幾裏以外的鎮子上的澡堂子裏頭。”
“媽,等我們條件好起來,給您在縣城買個房子。” 陳朔道。
“對對對!“馨美附和道。
“喲,瞧我這倆孝順孩子!我可不用你管,有你們這句話媽聽著就樂好幾年呢!雖然村裏生活有些不方便,可鄉裏鄉親的都熟悉,串門也方便,再說,落葉歸根呢,我可不想再跑到城裏去。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們以後有空了多回家看看我,再過幾年,我就老了,跑不動了。你說這什麽洋,楞是生生地把我們隔開。”
“媽,太平洋。”馨美道。
“對,就是這太平洋!”陳朔媽說著,嘲笑起自己的無知來。
“媽!”馨美握住婆婆的手,“行,以後回去多看你們!”
陳朔媽笑著,“朔啊,你娶了個好媳婦,心都在你身上,在咱們家裏,咱們全家都放心啊!”
婆婆隻認識自己的名字和人民幣,卻腦筋活絡,總能說出一套一套的,而且真誠,馨美真心仰慕。
“媽,你看你兒這長相,這肌肉!哪兒配不上你家兒媳婦?”陳朔把自己胳膊曲了起來,握住拳頭秀著他的肌肉。
陳朔媽笑著敲了一下兒子的頭,然後趕緊讓馨美上床歇著,自己挽起袖子準備燒飯。
“媽,不用了!飯都做好了!陳朔再炒個青菜就可以了!”馨美說完,領著婆婆上了樓,看了她的房間,給婆婆拿了一條新浴巾,把水龍頭打開,把水溫調好了,“媽,您先洗個澡,然後躺會兒,等飯好了叫您。”
婆婆又對著浴池嘖嘖了半天。
馨美快臨盆的時候已經超過預產期十天,因為羊水也不多了,到醫院去人工催產。護士先是給了藥片,第二天淩晨十二點,羊水破了,護士隻給了幾條毛巾接著羊水,給了馨美安眠藥,好好休息,馨美和陳朔也累迷糊了,或者過於相信醫療條件好的美國,天亮時護士給了催產素,下午馨美肚子開始痛,她一開始不想用止痛藥,要做就做一次英雄的母親,徹底地體會生孩子的痛,看它到底有多痛,但是到了後來,發現了自己的幼稚,這種痛哪裏忍得住?也不知道母親生她時是怎麽忍住的,反正她開始問護士要止痛藥,護士必須等宮口開到四指。馨美忍住劇痛,等了幾個小時,宮口才開到了四指,止痛藥用了後,馨美漸漸地感覺不到痛了。
等宮口開大,馨美可以使勁,開始生孩子了。但是隔壁有人正在生雙胞胎,這天又是星期天,護士人手不足,在兩個產房間穿梭,陳朔和婉怡隻好一人扛著馨美的一條腿做助產士。馨美使了一會兒子勁兒,效果不明顯,護士叫她憋住不要用力,因為隔壁又需要她了,大概隔壁的三條命比她這兩條命重要。馨美覺得下身處要爆炸,卻隻憋住。這個產程算是長的,護士給的安眠藥餘力還足,馨美自己迷迷糊糊的,不時看到陳朔和婉怡驚恐的四雙眼睛,自己卻也顧不得驚恐。
一會兒護士回來,又讓她使勁兒,最後醫生來了,大概看產程太長了,用吸引器把胎兒吸了出來。
嘹亮的一聲啼哭,陳朔和馨美的兒子宣布自己出生了!
生產過程中馨美發了燒,兒子生下來的時候也發著燒,當時屁股上就挨了一針。平常正常生產48小時就出院了,現在娘倆兒都感染了,所以被轉到病房,輸消炎藥。現在馨美和陳朔明白了,昨晚羊水破後,護士犯懶,沒有及時給馨美輸催產素。如果早些輸催產素,不會流失那麽多可以做潤滑劑的羊水,產程也不至於那麽長。看來,懶人也不分國界。
馨美和兒子被轉到病房後幾個小時,陳朔正好在病房門口碰到醫生,醫生說正要找他呢,他說,“你的妻子血象不好,我們懷疑她有白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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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緣兒! 嗯,希望他倆一輩子美滿地生活下去。
多謝nanax! 同問,腫麽辦?
多謝蝦米糊!我也希望搞錯。問好!
多謝沫沫!在你們這麽多美女麵前,太不敢當了!這篇寫完估計要70,80萬字。你寫的那麽好,向你學習!片片閃過,好像還在,我暫時找不著了。
多謝橄欖樹造訪!我且學且寫,幸運的是比原先進不了很多。
記得若妖超美的,也來閃下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