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看外麵,剛才還圓圓的月亮被烏雲撕成了兩半,而她,躲在台燈的影子裏。被子上象結了一層霜,冰涼涼的,不敢碰觸。
“我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她突然想聽聽陳朔的聲音,突然那麽想他,仿佛有人要把她送到刑場上去,今生再世永不能和他相見。
她的陳朔,她是多麽愛他啊!
腦海裏像飛機嗚嗚地哀鳴,她象一個失聰又失明的人,什麽也聽不到了,什麽也看不到了,後來,她漸漸地聽到了一些聲音,原來不是外界的,卻是自己內心的抽泣和攪碎的聲音:這是一個婚姻失敗者的獨白和冷笑。
明天,陳朔和文棟,總歸有一個人要傷心,而她,終究也是要為一個人傷心的。
她不應該把文棟再牽扯進去,她在第二次傷害他。她到底做了什麽?
她試探著喊了喊“文棟”,看他有沒有睡著,他回應了,“你不舒服嗎?”
她說,“明早我自己回家吧,我覺得很對不起你,一直以來就對不起你。”
“你要能解決不早就解決了?我現在已經攪和了進來,出不去了。”文棟甕聲甕氣地回她。
她不再說話了,再一次,她陷入黑暗裏。
她勸著自己入睡,雙眼卻睜得驚恐。
不一會兒喉嚨口癢癢,咳嗽起來,她怕吵著文棟,把嘴壓在枕頭裏,可惜,咳得更厲害。
文棟忙問,“怎麽啦?”
“那會兒吐得厲害,把膽汁……都吐出來了。”她踉蹌著聲音答。
“你別動,我給你倒杯水。”
文棟即從床上爬起,端了一杯水到他的床前來,看她已經咳嗽得滿臉通紅,他扶起她的後背,這是他們認識以來幾乎離得最近的一次,除了那次文棟想強吻她。
他的手很輕,呼吸卻急促;隻要他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把虛弱瘦小的她摟在懷中,從此不放手,帶她浪跡天涯。
她身子在他的手間趔趄了一下,隨即僵直在那裏,她明白自己已經軟塌塌的身體,是多麽想躺在一個臂彎裏休憩一會兒。這一個月,已經把她折磨得精力盡竭。
但她明白她靠在他手上一觸即發的後果,於是她伸出一隻手,“我來吧。”她接過了杯子,把身子靠在後麵的枕頭上。文棟什麽也沒說,隻把她背後的枕頭給她續了續,讓她身子直了些,這樣喝水嗆不著。
她“咕咚咚”地喝完了水,他機械地接過了杯子,扶她躺下,然後悄無聲息地走開了。
這一夜,她無法閉上眼,一閉眼,所有的黑暗都朝她壓了過來,讓她恐懼萬分,甚至讓她瑟瑟發抖。明天,仿佛決定著她的未來。
文棟回到沙發床上,眼淚突然流了下來。多少年了,還是象少年時那樣不忘初心地想保護她,擔心她,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由著他去保護,去疼愛。愛情實在是雙方的事。
天總算亮了,她想催促文棟早點兒走又難於啟齒,倒是文棟似乎會了她的意,婆婆媽媽地催她吃早飯,她推說沒有胃口,他打著孩子的旗號勸她吃了幾口,然後他們倉惶出了旅館的門。
這是一個多麽美麗的清晨啊!朝霞透過秋日紅黃多彩的樹枝,紅彤彤豔麗麗地透了過來,仿佛能點燃起無數生命。尤其路過一條湖的時候,樹,朝霞和暗色的湖麵形成了整齊的剪影,馨美隻覺得遠處的樹重重疊疊,合為一體,近處的樹枝杈分明。漸漸地,一切又模糊了起來,她想到她和陳朔漫步在湖邊,你推我搡,打情罵俏的情形。
恍…若…隔…世。
人,如果有來世多好啊!可以重新來過,理智些來過,成熟些來過。隻可惜,日子太無情,過了就過了,不容你回頭;隻可惜,每個人隻要一腳踏上塵世的塵,便有抹不掉的塵世的難以言傳的痛和無聲的遺憾。
文棟在車上倒是比較安靜,不時觀察著馨美,提醒她小心開車。他本來堅持開車的,但馨美說她比他路熟,他還沒有駕照,他更覺自己到了美國縮手縮腳,就像一個有武功的人突然筋脈全被封閉了一般。他這樣觀察著馨美,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似乎她的眉毛微蹙,她的睫毛的忽閃都在決定著他的命運。他應該是對自己的命運有著支配權的,隻是,好像馨美在決定著他的命運,從初中就開始了,就連他曾經喜歡過的女人,也逃脫不掉生活在馨美影子裏的命運。命運真是周遭的人啊!躲也躲不掉。
臨近自己家的時候,馨美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發抖,踩在刹車上的腳也很無力,身子象在一輛告訴前行的列車上奔馳,心跳得很快,並不是歡快,而是驚慌。她的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如果陳朔不要她了,這個家她也實在呆不下去了,再下去,她會瘋掉的;真的要跟上文棟離開,她將會是什麽樣的結局?即使文棟給她錦衣筵席,她能不能給文棟愛?她會不會像一顆腐爛了根基的樹幹一樣枯死?也讓文棟枯死?
她,陳朔,文棟,沒有贏家。生活真會開國際玩笑。
在打開車庫門的那一刹那,她再次叮囑文棟,“不要提起孩子的事,我真的不想以孩子來要挾他。”
文棟看著她,眼裏在問,“你還愛著他?對不對?”
他問她要著答案,痛苦中帶著雙目讓人痛徹心扉的深情,這讓馨美難以回答。
那就是肯定答案了,文棟聲音敦實地說,“那你就看我的吧。”心裏說著,“我要你幸福。”
馨美朝文棟看去,看到了他瞳孔裏微小慘白可憐的自己;文棟在馨美眼裏看到灰白無色的自己,漸漸地變成了一個透明的氣球,這個氣球隨時會破裂。
車庫門打開了,馨美家的車靜靜地躺在車庫裏。馨美判斷,陳朔是在家的。她鬆了口氣,可是又把一口氣提在喉嚨口,還是那場生與死的搏鬥。
愛情的生與死,恰恰是馨美生命的生與死。愛情和生命,在很多人尤其女人的身上和心裏,已經合二為一。是輸不起的,一旦輸了,輸得慘烈。
“進來吧!”她邊對文棟說邊一把打開了車庫通往家裏的門。
她利落地招呼著客人,畢竟還是自己的家。
她一眼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陳朔,一雙眼睛朝門口盯著。大清早的,他穿戴整齊,好像隨時要衝出去。他無神的雙眼紅紅的,滿臉疲倦。她走了一晚,他的胡子好像長長了很多,也許,他好多天都沒有刮胡子了,他讓它肆意地生長著。
他沒有因為馨美回來表現出特別的興奮,但他的眼睛和身體卻明顯地鬆弛了。
文棟在看到陳朔的那一刻完全驚呆了,當年那個英俊的小夥子,那幹練和灑脫的笑都不見了。如果兩人在街頭擦肩而過,他定以為他是落迫的張三李四。一時間,他倒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因為如果兩頭雄獅怒目而視,劍拔弩張,倒還真要爭個勝負,而現在,對手虛弱無力,象一隻綿羊。
陳朔看到文棟並沒有吃驚,仿佛昨天一整晚他已經參透了前生後世。
(謝謝閱讀,版權屬若妖所有)
多謝緣兒,在絞盡腦汁呢!這幾集比較關鍵,要好好寫下。
多謝不記得!現在看來馨美,陳朔,文棟都在理性和感性間徘徊,寫得我都很為難,感動。
多謝緣兒!哈哈,我都不敢發言了!我正努力絞盡腦汁想啊想啊!
多謝Little fingers! 嗯,這集下了很多功夫!
多謝newwii! 嗯,婚姻中平衡很重要,也是在試探line. I will update ASAP.
嗬嗬,一點自己的看法。
希望陳朔能夠早日知道馨美懷孕的好消息,然後他們就合好如初了。從此就公主和王子還有小王子、小公主幸福地生活下去~~~嗬嗬。。。
馨美其實不應當和文棟住在旅館裏,雖然也知道她當時的情形很糟糕,她也是很無奈。但是這樣離陳朔更遠了。我雖然領文棟的情,也知道他是真心關心馨美,但是,這樣讓馨美和陳朔的關係變得更錯綜複雜了,更不好修複了。
唉,想必這一切陳朔都已經知情了(他穿戴整齊是昨晚的裝束),所以一晚上他老人家都在療傷呢。
瑤瑤寫得真好,把人、情描寫得絲絲入微,把物、景刻畫得很生動,我感覺像在看電影一樣。
祝福新周快樂哦!!!
多謝whqz!很感謝你這麽評價!其實每個人都有很多這樣的時刻!我很高興我能寫出個一二來,和大家一起感知無奈,失落。
多謝玉涵一直以來的支持!感動!我會更用心寫的。
(上個貼手機不讓往下寫了)但人物的行為由人物自己負責,就是說,最好不要在小說裏評論人物,讓讀者來評。最近讀了張愛玲的小說,跟她學了用景來襯托人的心理。
多謝逍遙,這是對我最好的肯定!這就說明我把自己嫁接到主人公身上了,是的,我每寫一個人物,都把自己想象成那個人物,不論男女。故事杜撰的。但人物的
多謝鷺,這就是人生痛苦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