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馨美一大早起來就去做裙子,陳朔的話像是聖旨一樣,他說她穿喇叭裙跳舞一定好看,他一定是對的,可是,做什麽顏色的呢?女生們穿黑色裙子的很多,她想做條深藍色的,也好配衣服。可是,做這條裙子需要一個星期,那就是說下星期六的舞會時間穿不上了。
馨美有些失望,穿喇叭裙跳舞好像是下星期六她和陳朔的約定。裁縫師傅看她的臉色,便說你要急的話多交五塊錢加急,五塊錢就是小灶五個煎雞蛋的錢,一個肉包子也才兩毛錢,她平時一個煎雞蛋還舍不得吃呢。這時陳朔英俊的麵容在她麵前晃了一下,她咬咬牙,“那就加急吧!師傅,你保證能做好?”
“能。”師傅簡短肯定地消除了她心中的懷疑。
裙子做好後,馨美去拿,拿上後又覺得上身沒有配的行頭,想想舞池裏高年級的女生,她們上身配的是小毛衣,她沒有。再買一個吧,馨美咬了咬牙,最終在一個小攤上十塊錢買了一件用大針織成的又薄又青的水紅色線衣,不長不短正好卡在喇叭裙的腰際,裏麵套件粉色的襯衫,配上黑色的高跟鞋應該和大二大三的女生沒有分別了吧。
回到宿舍,馨美忍不住穿上這一身行頭,在宿舍裏“嘭嚓嚓,嘭嚓嚓”轉了起來,果然,喇叭裙在空中飛旋著,猶如一朵盛開的喇叭花。一切準備停當,她就隻盼著星期六到來,盼著那熟悉的舞曲從食堂裏飄出來。
這一星期的課索然無味,解剖課本來有些乏味,實驗室又去研究屍體,福爾馬林的味道嗆得眼睛都睜不開。
星期六終於來了,馨美換上深藍色的喇叭裙,這時她看了看自己的臉,黃不拉嘰的,比任曉那抹了泥巴又打了腮紅的臉色難看極了,於是怯怯地問,“任曉,你那泥巴,哦,不不不,粉底能不能讓我塗點兒?”
任曉睜大了眼睛,“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怎麽想起來收拾自己?以前不是說自己自然美,老笑話我抹泥巴?是不是隱瞞了什麽敵情?比如,我是不是我有妹夫了?”
“你瞎說,趕緊借給我!”馨美嗔道。
“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有目標了?” 任曉一臉的執著。
“什麽目標?”
“明知故問!男朋友!”
“去去去,什麽男朋友?”馨美臉紅了。
“喲,臉都紅了,還想狡辯!”
“真的誰也沒有!” 馨美抗議,那都是心裏想的,陳朔都大三了,說不定有女朋友呢!
“沒有你臉紅什麽?”
“趕緊把你那泥巴給我,要不,不讓你抄我的筆記!” 食堂裏的音樂已經響徹校園,馨美急了。
任曉一聽這話趕緊地投降,就馨美的筆記最完整,字工整,還思路清晰,考試的時候就靠它救命了,忙巴結她,“我給你塗。”
任曉熟練地把粉底塗在馨美臉上,嗯,果然皮膚看上去均勻了一些,任曉又殷勤地把腮紅和刷子借給她用,馨美往兩個臉蛋刷了兩刷子,口紅她倒是有,便塗上了。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突然又想到那個陳朔,心裏咚咚地跳了起來,臉更紅了。
馨美快步下了宿舍樓,氣喘籲籲地跑到了舞廳。舞廳裏已經有很多人了,可是,沒有看到陳朔,在人群中搜尋了好幾遍,還是沒有陳朔,心中實在是失望,打扮了一番為他而來,他卻沒有出現。又一想,她和人家有什麽約定麽?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積聚了一星期的跳舞的興頭象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她悻悻地準備離開,又舍不得走,萬一他一會兒來呢?
正舉目四望著,有個男士走到她麵前,同樣的有禮貌,同樣的頷首,原來還是那個工學院的老師,她對這個給她上課的老師還是有抵觸情緒的,本不想和他跳,又一想,如果陳朔來了,看到她和別的男士跳舞,是不是會燃起嫉妒之火呢?象上次一樣搶了她和他共舞?想到這裏,她便和那個老師步入了舞池。
可是,很遺憾,她穿著漂亮的喇叭裙,卻像個笨拙的鴨子,老師又禁不住教育她,“你上一次不是跳得挺好的嗎?”
她突然心裏很煩,“我是間歇性發作。”
那老師的眼睛在鏡片後睜得很大,突然明白她是不是在等那個從他手中搶走的那個男生,便靜下心來,耐心地帶著她跳,無奈她今天實在笨拙得老踩他的腳,搞得他滿頭是汗,反過來覺得自己很笨。
馨美今天太心不在焉了,她一直在搜尋陳朔,但是陳朔一直沒有出現。
舞會快結束的時候,她終於掙脫了那個對她永不放棄的老師,走出了舞場。涼風吹過來,馨美頭上的汗褪了些。她嘲笑著世界上最傻的人,那就是她自己,為了一場根本沒有的約定,整整一星期上課時間做白日夢,又花了銀子置辦這身行頭。
一陣歡聲笑語傳到了耳朵裏,馨美發現自己擋住了一群男男女女的路。路燈清晰地照在他們身上,其中的一個男孩子竟然是陳朔。他是有女朋友的吧?她所做的一切實在是太可笑了。
她裝作沒看見他,準備離開,陳朔卻走上前,攔住了她,“我本來要去舞會的,結果被我們宿舍的哥們兒硬拉著和聯誼宿舍的去玩了。”
“你不用給我解釋,我們本來沒有任何約定。”她小聲說,突然委屈的有些想哭,為了這一晚上甚至是整整一星期的煎熬。
“喇叭裙挺漂亮的,新做的?”他笑著問。
提到喇叭裙,她有些黯然神傷,也許人家隻是隨口說了這麽一句讓她穿喇叭裙,而且,好多男生不都是會說好聽的話給女生聽?她把這一切都當真了。她真像個小醜。
“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覺了。”她說。
“你下周六來跳舞麽?”
“你來麽?”她問。
“來。”他說。
“我不去了,我去我舅舅家。再見。”她說。她撒了謊,女孩子還是要矜持一些的。這一次她等他,下次讓他等她一次。她飛快地走了,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陳朔看著她的背影遠去。
其實她拐了個彎,轉到了校園別的地方。她太鬱悶了,不想回宿舍。宿舍裏的老大到老六都說不定等著調侃她這個小七呢!
陳朔剛才提到了聯誼宿舍。誰是聯誼宿舍的創始人,誰又起了這個名字,大概是有些曆史的,但是很明顯,聯誼宿舍總是某某男生宿舍和某某女生宿舍聯誼,聯誼的詭計已是十分明顯,聯誼著聯誼著就成了男女朋友。也許,陳朔的女朋友就在其中,剛才自己又惱怒又沮喪忘了看看那些女生們什麽樣子了。
校園裏種了很多垂柳,搖曳多姿,她一直是喜歡的,可是,今天看到這些,想起魯迅一篇文章裏的話,“我家門前有兩棵樹,一顆是棗樹,另一顆也是棗樹。”醫學院有什麽啊?操場裏有N顆樹,一顆是柳樹,另一顆也是柳樹,第三顆是柳樹,第四顆,第五顆,第N顆也是柳樹,柳樹成災,也實在是單調。
她沿著操場轉了很久,尋摸著宿舍裏的舍友們都睡了才回到宿舍。
下周六音樂想起的時候,馨美又意亂情迷地想去跳舞,陳朔一定在那裏的吧?
到了舞廳,她偷偷瞄了一眼,沒有看到陳朔,卻看到工學院的那位老師,正往門口張望,倒是一眼看到了她,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於是她飛快地往操場跑去。
馨美一口氣跑到操場裏,看見沒人追來,便停了下來,突然覺得腳尖兩側疼了起來,昨天一上完課她就去商店買了雙皮鞋,尖頭細跟,比原先那個笨跟的更俏皮一些,最近她一直在改進自己的穿著,也開始多照鏡子,總覺得自己不夠漂亮。
腳不是疼,是很疼。鞋子太俏皮了,不跟腳。試鞋的時候她就知道鞋的兩側有點兒夾腳,可是這雙鞋讓她的腳看上去很俏皮,她喜歡,她似乎也看到陳朔目光裏的讚歎;穿穿會變大的,她告訴自己,然後她就買了這雙鞋。
第一次這麽晚跑到操場裏,她才發現,操場的樹下麵,人影綽綽,一對對的戀人,摟著抱著的。
太讓人臉紅了!她為什麽會跑到這兒來?她像是闖到一個私密的地方來,想盡快逃離。
她想離開這裏,可是,腳實在疼得厲害,舉步維艱,隻好就近找個地方坐坐了。
她一瘸一拐地蹣跚到觀看台上,這是為看足球而設的金屬台階座位,這兒她熟,有時候她會受韓文棟的邀請來看他踢足球。
她把屁股挪上了座位,嘴裏“噝噝”著,小心翼翼地移去了心愛的皮鞋,然後抱起一隻腳撫摸著,對著它小聲呢喃著,“對不起啊,對不起!你可為我這愛慕虛榮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話剛說完,聽到“撲哧”一聲,有人在笑。
誰在笑?
她嚇了一跳,朝著笑聲看去,一個人影手舉著一個瓶子坐在看台的另一頭,肯定是一個男生的影子,剛才光顧上解放腳了,壓根兒就沒看見還有個人。
看看四周嘿咻咻的,這兒就隻有他們兩個,剛躲開那個說男人是一所好老師的的老師,又入了狼窩怎麽辦?這個人好像在喝酒耶,酒鬼?喝醉了會不會...?
她一聲沒出,沒敢問對方是誰,也顧不上腳疼了,飛快地蹬上鞋子,一二三,準備-----逃!
“你騙了我!”影子說。
“我騙你?我一個女孩子?你是誰?”
“廖馨美!”
這個人知道她的名字?
你誰呀?馨美小聲地試探道。
影子拿著啤酒走了近前,一張臉放大到馨美的麵前。
陳朔!眾裏尋他千百度,原來就在燈火闌珊處!馨美“啊”地驚呼了一聲,又覺得自己聲音太誇張了,便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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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版權屬若妖所有)
有戲!親愛的!多謝點讚!感動!四家人的故事一個個寫,基本按年代走。從2000年寫到2017或2018.我希望能寫得深刻些。
寫小說成熟自己容易一些,成熟世人有些難了。現在覺得,能給家人做出可口有營養的飯菜蠻有成就。謝謝你的鼓勵!互相祝福吧。
多謝認真留言!剛才那是因為去你博客看了看,看你出了很多書,恭維了你一下。其實當時寫小說是因為心裏有故事想寫出來。我知道出書容易,寫好書,寫出有深度的書難啊!
現在出書很容易,你隨時都可以把你現在已經完成和正在寫的小說出版,就看你想不想出版。
寫小說,是為了什麽?出書。出書是為了什麽,是為了證明小說寫得好,有人買書,可以掙錢,寫更多好的小說,掙更多的錢。
這時應該是出名的時候,這時你寫的書,傳達的看法,有人認真考慮。你的書有了質量和份量,有了發表思想的工具作用。
你這時已經脫離了名利的低級趣味,而把眼光和情懷真真地投入芸芸眾生而悲天憫人,開始實現自己治天下的儒家最高級追求。
寫小說,就是成熟自己成熟世人的一種事業。
大俠何出此言?請指教!多謝!
切,這還用問,想象你一樣出版書啊!
在不斷地學習中重拾信心,尋找靈感。
多謝姐們兒!最近看了路遙的紀錄片,他是在用生命寫作,而我隻熬了夜,還是看到他的紀錄片後受到激勵的。有時候對自己寫的東西失望,但又在失望中重拾信心
多謝蝦米糊!今天睡了個懶覺。嗯,青春萬歲!
多謝鷺一直以來的鼓勵!嗯,我記住了,繼續寫下去。也記住了你幹練好心熱情的你!
女為悅己者容,馨美這段寫得很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