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未料到的是,張主任白天正常上班,笑對下屬和病人,下了班在女兒被侵的旅館附近蹲點兒。那時,她都覺得自己要瘋 了,那個誘騙女兒,迫害女兒貞操,給女兒和她一輩子都留下陰影的混蛋王八蛋一定要受到懲罰的。母親的悲哀莫過於看著女兒受苦而不能替代。而且,她不想讓象自己女兒一樣花樣年華的女孩子受騙,一想到這些,抓住這個人就迫在眉睫,越快越好,這也是她報案時給警察說的。
她每天都去,風雨無阻。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到的。
但是兩個星期後沒有任何跡象,她想守株待兔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問新亮要她的QQ號和密碼,新亮問媽媽幹什麽,媽媽說她已經向警察局報案,警察局要以她的名義和這個七劍客聯係,引蛇出洞,新亮便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訴了媽媽。
張主任並沒有把這些消息告訴警察局,她認為警察忙著各種公務,不見得總有時間顧及女兒的案子,於是她以新亮的身份和七劍客聯係,她是這樣開始的:我不適應美國的生活,所以回國了,暫時不打算出國了。
等了一天沒有回應,第二天張主任下班回來又上線,七劍客回應了:你是不是很難忘那晚?想見我一麵?
張主任“哇”地一聲差點兒吐出來,忍住惡心回道:莫非你也想見我一麵?
七劍客答:怎會忘你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
張主任想忍住惡心,可還是吐了,吐了幾口,趕緊又回到屏幕上,怕七劍客下了線。果然,七劍客問:幹什麽去了,這麽久?
張主任靈機一動:剛才我媽媽來查崗。
七劍客:你媽媽管你挺嚴的。
張主任答:她也就那樣,想起來管我一下。你媽媽管你嚴麽?
七劍客:她管不了我。
張主任想問在哪兒見麵,又怕太主動引起那人懷疑,便找些其他話題聊:你最近忙什麽?
七劍客:最近做些小買賣。見麵給你瓶香水啊!你要什麽牌子的?
張主任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便說:你看著辦。
你好像比以前成熟了。七劍客突然說。
是不是他察覺到什麽了?張主任心裏慌了一下,忙說:是麽?可能出了一趟國,受了些挫折。還是國內好啊!想吃什麽都有。美國的三明治的創意也就限定在換換裏麵夾的肉,一會兒換牛肉,一會兒換雞肉,吃幾次就煩了。
七劍客答:歡迎你歸來,我們老地方見,明天下午三點怎麽樣?
張主任忙答:我問問我媽。
真麻煩!七劍客抱怨道。
過了幾分鍾張主任敲出一行字:明天下午三點沒有問題。
不見不散。七劍客得意地敲出這四個字。
張主任關上電腦,對丈夫說,“明天我們去抓一個人。”
“什麽人?抓什麽人?”丈夫從書本上抬起頭來,詫異地問。
張主任慢慢走進丈夫,坐在沙發上,坐在他旁邊,握住他的手,她表情的凝重讓他突然很緊張起來。
“告訴我,你不要生氣,我們的女兒。。。”她握緊丈夫的手,眼睛看著她的眼睛,講了新亮被人欺負的事。
丈夫沉默著,一直沒說出一句話,隻揪住自己的頭發,心裏憤恨著,內疚著,多想把女兒抱在懷裏,拍著她的肩膀,去疼她,可是,女兒現在已經不在身邊。
良久,他回過頭來,摟住了她的肩膀,默默地流淚。這是張主任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男人流淚。
“你為什麽不早說?你去美國不是隻為了看女兒?”他說。
“一個人被深深傷害就夠了!”張主任說。
“你真傻!你的傷害要分給我一半。”
“你才傻呢!這種傷害無論對我,還是對你,都是百分之百的,不能一分兩半!”
丈夫抱緊了妻子,“你受苦了!”
然後,聽見自己的妻子說,“明天,我們一起去抓他。”
丈夫說,“好,我們一起去,同時我們要通知警察的。”
抓捕的過程簡單快捷,七劍客沒有設防,按時在約定的旅館露麵,埋伏在那裏的警察身手也快,抓住了他。
張主任看到傷害女兒的凶手被抓住,幾個星期以來的奔波,不甘,痛苦似乎塵埃落定,眼一黑,暈了過去。
張主任在醫院裏醒來的時候流著幸福的眼淚,總算為女兒做了一件事。
新亮接到這個消息時在電話裏哭泣了很久,“媽媽,我以為你是不愛我的!”
張主任說,“你最需要朋友的時候,我不是,我也不在你的身邊。我們那一代長大的時候,父母很忙,也顧不上我們,等到了你這一代,外麵的世界變化太快了,你需要無微不至地關愛,而我們,以為把錢拿回來就可以養你養家了!媽媽真的是太自私。”
新亮在電話裏說,“媽媽,我想抱抱你和爸爸!我想你們!”
張主任說,“放寒假回來吧!讓爸媽好好疼你。你回來,不想去美國上學也可以。我和你爸爸擔心的是你想不開。”
新亮抹著眼淚,“我會盡快忘掉它。”
放了電話,母女倆沉默了很久,忘掉這件事,這個傷害,需要跨過多少時間和空間啊!
張主任把這個消息也告訴了馨美,馨美一方麵為壞人得到懲罰而寬慰,同時又勸主任,“主任,不要太過自責。”
“馨美,關鍵是自責也晚了!孩子已經帶著翅膀飛走了!”
馨美忍不住在電話裏歎了口氣,張主任說,“馨美,你也老大不小了,趕快要個孩子吧。等你有了孩子,接受我的教訓,悉心愛護ta。”
馨美在電話裏苦笑,她和陳朔鬧成這個樣子,怎麽還能要孩子?自從新亮開學搬到了大學宿舍裏住以後,家裏的空氣已經變得頹廢冷靜下來了。
記得,新亮搬走後的當天晚上,馨美低著頭對陳朔說,“新亮住的那間屋子騰出來了,你搬上來住,地下室冷。”
她說這話的時候,多麽期望陳朔緊繃著的臉“撲哧”一笑,“你是不是想讓我搬回到我們的床上?”
可是陳朔沒有一絲笑容,還是搬到了新亮住過的屋子裏。他這是要把分居進行到底了。
馨美心裏飛舞的那個小女孩不見了,麵對現實,變得木然了些。心裏象裝了金屬做的陀螺,沉重著。
她突然就想到她的婚姻生活是不是就這樣結束了? 她和陳朔婚後,倆人也會為雞毛蒜皮的事紅臉,但是從來沒有說過分開的話;現在到了美國了,生活好了,便要分開了,想來心中自然無限淒涼。這苦又不好跟別人傾訴,婉怡經過了兩次婚姻的挫傷,正在康複,不到迫不得已,她不能向她傾訴。再說,要為新亮保密,而且,這件事本是她衝動,沒說給別人聽自己已經是很尷尬。她就蔫蔫地沒有了生氣,就像一隻凋零的花或者山野裏一直流浪的野貓,淒淒著,嗚咽著。拿起考醫生的書,強行讓自己讀了幾頁,又開小差。已經為考 Step 1報了名,現在好心焦。
有時候她想逃離,逃到一個叫“樂園”的小島上,沒有憂愁,沒有煩惱。但是哪裏會有樂園呢?沒有了陳朔,哪裏都不是樂園;有了陳朔在身邊,即使他們流離失所,樂園裏也都開滿了鮮花。樂園不在遙遠的地方,樂園在她和陳朔兩人精心編造的日子裏停留過。
她舍不得離開他,她下不了那個決心。
陳朔一向執拗,他的執拗讓他執著,讓他易在事業上成功,但他的執拗也會讓他鑽牛角尖,這是她為陳朔找到的借口。
一天晚上,她起來上廁所,聽到陳朔屋子裏有人說話,半夜三更的,誰會在那裏呢?她推了一下門,門竟虛掩著,陳朔躺在床上,嘴裏嘟嘟囔囔的,“美美,美美!”
她心裏一熱,流下欣喜的淚,他在喊她的名字嗎?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腿軟著,她靠近他些,聽到他在嘟囔她的名字,“美美,美美!”
他真的在喊她的名字,她的小名。
淚眼模糊,她跪在床邊,想聽他一直喊下去。
陳朔熟睡著。
她慢慢伸出手,鬥膽去摸他的臉和他的嘴,他有多少天沒有理她了?她想他了,她想他抱她,吻他的唇。
她的手慢慢滑向他的額頭,他的額頭是滾燙的。他發燒了。
她抱住他熱乎乎的頭,放在自己的胸前,這麽多天了,第一次如此靠近他。她聽他清晰地喊著,“美美,美美你不要離開我!”
她哭著,“朔,我在這裏,我一直在這裏,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我們倆是注定為對方而生的,我們一輩子要綁在一起的。你不要折磨自己,不要折磨我了!”
他睡得很沉,她不想叫醒他,或者不敢叫醒他,他一醒來,發現她在身邊,又會冷漠對她。
她輕輕地往他頭上放ice pack,然後又再換一個,一整晚她像個小蜜蜂一樣在他身邊飛來飛去忙碌著。
清晨的時候陳朔的燒終於退了,她站在窗前,聽到了幾聲鳥叫。雖然一晚上沒有睡覺,但是,鳥叫的聲音如此清脆,充滿了生命力。有鳥叫的地方,生活應該是多麽美好啊!她沉浸在其中,沉浸在昨晚她如此親近她的氛圍裏。她太自私,不想讓他醒來。
身後有了動靜,她回頭,他醒了,他的聲音裏充滿了警惕,“你怎麽在這裏?你來幹什麽?”
“你昨晚發燒了,一直在喊我的名字。”馨美轉過身來,一個笑臉。現在應該是和好的好機會吧?
“哦,是麽?我大概做夢了。” 陳朔說著,聲音裏有些無情。
“你夢裏喊我的名字。”馨美一臉柔情,把剛才的話輕輕地重複了一遍。
“就是做了個夢。”陳朔否認了想她。他晚上那樣深情地呼喚著她,現在卻不讓她靠近。他準備把她耗到什麽時候?把她的精力耗到什麽時候?把她的心耗到什麽時候?
“你要把我折磨到什麽時候?!”馨美含著眼淚問。
陳朔看著她,不說話。
“昨晚我一直在照顧你。”馨美一臉委屈。
“謝謝!一會兒我來做飯。”陳朔簡簡單單地說。
“你要不要去看醫生?我帶你去。”馨美覺得自己在厚著臉皮問。
“就是個感冒,不用。你回去睡會兒吧。想吃什麽?” 陳朔說。
“隨便。”馨美答著,為陳朔不冷不熱的話和自己華麗的態度愣了一下,本來想走開,卻原地站著沒動。
“你出去好嗎?我要換衣服。”陳朔禮貌地說。
他換個衣服也怕她看?難道他們不是夫妻了?她本來想跟他撒嬌,問他穿衣服還要避著她?可是他這樣客氣禮貌相敬如賓,這樣跟她疏遠,這樣趕她走,一股淚水突然奔湧而出,澆濕了她的全身。
她迅速退了出來,為他帶上了門,走回到他們的臥室裏,關上門,背靠在門上,串串淚水奪眶而出,用手背擦完,卻又噴湧而出。
他為什麽不能原諒她?
他們曾經那麽相愛,她曾經是他心中的寶,他曾經是她身上的一塊肉;可是,一夜之間,他們竟連路人也不如。
她慢慢地挪到床上,躺了下來,勸自己入睡。很快,她進入了夢鄉,許是昨夜太累了,或者,她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冷漠的環境,自己在心裏找尋著退路?
後來,她醒了,換好衣服準備上班,再喝杯咖啡,開車應該不成問題的。本來他倆開一輛車上班的,陳朔把車讓她開,自己騎騎自行車,再倒公共汽車。他這是下定了決心不理她了。
其實陳朔表麵陽光,內心裏卻極敏感,她也是這樣的氣質,隻不過她更外向,愛憎分明一些。他倆,其實是同一類人,對感情世界的要求都太高。
愛情,可以讓人如癡如醉,也可以讓人生不如死。
但願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吧。她心裏還抱著一絲希望。
可是她卻漸漸地癟了下去,身材消瘦,而且早上起床刷牙幹嘔,一開始她以為最近太辛苦了,沒在意,後來一算,她的大姨媽超了半個多月沒來了。
她飛奔去商店,回來一測,試紙中間多了一個杠杠,她懷孕了!她廖馨美懷孕了!在這樣的時刻!
(謝謝閱讀,版權屬若妖所有)
緣兒好善良!多謝!期待ing!
嗯,說得好!多謝nanax!
都是有個性的,他倆如果杠住了,會出大問題。
多謝小海狸!你把他倆放在各自的鞋裏去理解他們,很讓人感動。陳朔的底線被突破了,馨美的自尊也被突破了,一個氣憤,一個委屈
多謝不記得!旁觀者清,大概你比我看得更清晰。寫作時既要把自己融入其中,又要脫離開有些難度。
馨美不知道怎麽說,能看出她有一種淡淡的下嫁的感覺。可是結婚就是因為你愛他願意和他一起生活,兩個人是平等的。看起來陳塑對她更好,傷害一個對自己那麽好的人。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多謝菲兒!有你鼓勁,會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