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婉怡挨了丈夫的打,這屬於( domestic violience)家庭暴力,所以範思仁被警察帶走以後, (social worker)社會工作者Susan就介入了,她的責任是早期介入,保護受害者,幫助製定使受害者精神上經濟上獨立的方案。
Susan看上去有五十多歲的樣子,身材微胖,一臉真誠卻又難免有職業的笑容,她進門跟婉怡說了“Hi”,遞過了她的名片。婉怡堅持要給她倒一杯茶,然後兩人一起坐在桌子前麵,一人麵前一個茶杯。
Susan看著婉怡的臉,關切地問,“Wanyi,你好些了沒有?你的傷好些了麽?”
婉怡答,“好些了。”
“睡眠好嗎?”
“能睡幾個小時,睡不著就看天花板。”婉怡苦笑了一下。
“我能理解。是不是有時候都哭不出來了?”
“是的,自己抱著自己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哭什麽呢?自己的命運?自己的無知?自己的過去,還是自己的將來?”婉怡又苦笑了一下,“也許,此刻,如果我的母親在麵前,我會鑽到她的懷裏哭;可是,他們年齡大了,我隻能瞞著他們。”
“家裏人的安慰也幫助你恢複。”Susan眼有些紅了。
“還是算了吧,親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何苦讓他們跟著我受苦? Susan,謝謝你能來。”
“好,那讓我們開始談話,我隻問你幾個問題,你要有問題可以隨時打斷我的話問我。現在,我要你放鬆,把你心裏的話和想法說出來。”她看著婉怡的眼睛,“Wanyi,我曾經是個家暴的受害者,我前夫第一次打我的時候,我想我愛他,他情緒好的時候也是很愛我的,我想和他一起生活,但是我後來又挨了幾次打,所以我決定對家暴說NO,我離開了他,盡管他求我留下來,盡管我精神上對他還有依賴性。Wanyi,他以前打過你嗎?”
“沒有,就這一次。”
“第一次就打這麽狠?” Susan看著婉怡臉上的傷痕,“能告訴我他為什麽要打你嗎?”
“沒有什麽特殊的原因,興許他情緒不好。”婉怡低頭說道。
“他以前責罵過你沒有?”
“沒有。”
“那就是說你們以前夫妻關係還好?”
“嗯。”
“他是個牧師,對嗎?”
“嗯。”
“他在教會名聲怎麽樣?”
“人們喜歡聽他講道。”
“你知道他和前妻離婚的具體原因麽?”
“他說是他前妻的原因。”
“什麽原因呢?”Susan再一次望著婉怡的眼睛,“我是想分析一下他打你的原因,是不是他也打過他的前妻?”
婉怡搖搖頭,“這個我不知道,他說是他前妻有了外遇,還生了孩子。”
“哦,”Susan點點頭,“Wanyi,在此以前你發現他有什麽異常嗎?比如脾氣暴躁?情緒不穩定?”
婉怡低下頭,又搖了搖頭。
“ Jessica是你的女兒,是你丈夫的繼女,對不對?”
“嗯。”
“他有沒有打過或罵過你的女兒?”
婉怡看著Susan,她的心象茶杯裏的茶葉一樣搖蕩不定。昨天晚上她睡不著覺,她在想,範思仁在教會裏受女人推崇,她也是因此喜歡了他,那麽他和其他女人會不會有來往,或者更甚,他有沒有做過侵犯其他女人的事?更甚,他為什麽把不是親生女的靈靈帶到家裏來,他有沒有…侵犯過…靈靈?八歲的靈靈?想到這裏,她覺得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因為恐懼,因為擔心。可是,她的真真,她不想讓這件事讓任何人知道,隻要有一個人知道,興許都會傳到真真的耳朵裏。現代媒體科技發展的結果,就是讓人沒有隱私權了。可是,範思仁若真做過禽獸不如的事,她這樣隱瞞著,豈不是千古罪人?豈不是讓他更猖狂?
Susan做社會工作者有十幾年了,見過各色案例,婉怡的任何猶豫,或者眼神閃爍不定都不會逃過她銳利的目光,所以她又問了一遍,“Wanyi,他有打過罵過你的女兒麽?”
婉怡搖了搖頭,她趕不走心中的恐懼———真真被人背後議論,真真傷心哭泣的恐懼,她甚至想,真真應該報外地的大學,走得遠遠的,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真真當初是為了和媽媽在一起才報的本地大學。一般人家的孩子,上了大學,還不是想要自有,離開父母越遠越好。或者,正是因為真真馬上要上大學走了,不在家裏住了,範思仁不想放過做禽獸的機會?
“Wanyi,你不要怕,那個打你的人會收到限製令(restrainning order),她不會再傷害到你了,不會傷害到你的家裏人了。你看看你有什麽打算?”
婉怡不說話,她心裏有太多的恐懼,她的眼睛裏流露了出來,她不是會撒謊的人。她一直真誠地活著。
Susan說,“ Wanyi,每一分鍾有20個人被physically abused(身體上挨過打), 1/3的女性和1/4的男性在一生中都挨過打,我們要一起對家庭暴力說NO,要揭發事實。”
婉怡的眼裏已經有了淚水,她內心在掙紮,一個聲音在她心裏裏不斷地說,“你不揭發這個壞蛋,你就是包庇他的罪行!”
她的全身疲軟,呼吸急促,神情恍惚, Susan忙問,“你不舒服嗎?”
婉怡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Susan把茶杯遞了過來,溫柔地說,“喝口水,休息一下。”
Susan又看了看表,“Wanyi,對不起,我要去看望另外一個受害者。明天我再來,討論你的未來計劃,你要看看心理科醫生,Jessica也要去看心理科醫生,因為她看到你受到了傷害。”她握住了婉怡的手,“還有,你有什麽要說的,一定要勇敢地說出來。名片上有我的電話號碼,隨時給我打電話。”
Susan急急地走了,婉怡全身顫抖,趴在桌子上飲泣。她該怎麽辦?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了頭,也許,把頭埋在臂彎裏哭泣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太軟弱了。
她撥了 Susan的電話,她要跟Susan談真真洗澡被那個人偷看的事。她信任Susan,在跟警察談此事以前以前她要跟Susan談,她覺得Susan離她很近,而警察離她很遠。Susan沒有接電話,也許她正在開車,或者和其他受害者談話。
婉怡把自己重新放回到沙發上,她本來就瘦小,現在蜷縮在那裏,很難被看到。她昏昏沉沉的,這兩天,飯吃不下,覺睡不著。
生活不僅變成了她不想要的樣子,而且變成了讓她恐懼的樣子,她倒不擔心自己,大不了就是自己一條命,隨風吹走;而女兒,正處於花樣年華。十八歲的年紀,她記得自己和每個同學豆蔻年華水靈靈的樣子,青春豐富得從一舉一動間溢流了出來;女兒,該是快樂的,天真無邪的,充滿了理想的;而她,四十多歲的年紀,雖青春逐漸遠去,但也該是身體力行,事業有成,父母健在的年紀。她卻遭遇到了飛來橫禍。
這一切,該怨誰呢?怨自己,怨自己的眼睛被蒙蔽。
哼哼!她冷笑了一聲,怨自己尋找什麽愛情?尋找什麽精神境界?不過是把自己推向一個失敗者的陰溝裏。
門鈴突然響了,把她從自怨自哀中驚醒了來,她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門口站著兩個警察。他們來幹什麽呢?
她開了門,讓一男一女警察走了進來,自己跟在身後。女警察就是上次見到的那個。
警察開門見山,“你的丈夫說你打過他。”
“什麽?!”婉怡驚愕地看著警察。
“他的背上有傷痕。”警察出示了照片。
婉怡接過一看,範思仁的背上果然有傷痕,一條條的的印子,從上到下縱橫交錯著。
她說,“這不可能!我沒有打過他,我從來沒有打過任何人!”
“Well,他說是你打的,女人也可以虐待男人的。”警察看著她的臉,也許是看她有沒有撒謊。
“他有證據麽?”婉怡氣憤地問。範思仁反咬一口了。
“我們是來搜查的,我們初步鑒定這是鞭子打過的痕跡。”警察出示了搜查令。
“那好吧,你們搜吧。”婉怡無可奈何地往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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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曉青!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
多謝tanjiang!現在不敢多說一句啊!多說一句都是劇透。
多謝碧姐! 婉怡最擔心的也是真真啊!
多謝蝦米糊!我盡量減少婉怡的損失。
多謝感恩的日子,有的讀者說知人知麵不知心哪!
多謝nanax! 好擔心婉怡啊!
多謝newwii! 也許真真會比媽媽想象得成熟。
多謝春兒!婉怡啊,該加油了!
多謝菲兒! 婉怡有可能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