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怡關上臥室的門,靠在門上喘氣,門外關著的兩個人一定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仲群忙著獻殷勤,柳慧對她充滿了敵意,甚至是挑戰。
剛才吃飯時間,她一直想衝到臥室裏,現在身處其中,心裏象揣著上躥下跳的小兔子,若真找到老公背叛的證據怎麽辦?她在向自己的婚姻宣布死刑。她突然想哭,因為她離事實如此之近,她這麽快就發現老公背叛了自己。但是,她不能因為要維護一個婚姻而裝聾作啞。
這時她的心裏住著兩個人,一個是瘋子一樣的婉怡, 她要用手撕了仲群,用牙齒去咬他的喉嚨,甚至給柳慧一巴掌,她要摧毀這屋子裏的一切,或者放一把火;另一個心裏鮮血淋漓,無處逃避。仲群是她的初戀,她在最好的年華跟了他,她象所有的女人一樣,要和丈夫在一起的那種永久的幸福和穩定,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平窮,健康或疾病,快樂和憂愁,將永遠愛對方,忠實對方,直到永永遠遠。
她竭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她不能癱倒,她隻能毫無選擇地麵對,即使前麵荊棘密布。
於是她戰戰兢兢地走向床前,用一手捂住了鼻子,因為她覺得這間屋子裏有柳慧的味道,有他倆在一起癡纏的味道,這味道讓她禁不住把剛才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床鋪疊得整整齊齊,她“噌”地一下掀開了被子,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又仿佛下麵藏著一對奸夫淫婦,可是被子下麵沒有一件女人的東西。
她腦子裏有幾個聲音同時喊,“一定有什麽!一定會的!我一定能找到!”於是她放開了捂住鼻子的手,她要兩手合作,不顧一切地打開了衣櫃,裏麵沒有柳慧的衣服,床下麵也沒有,床頭櫃的抽屜裏會不會有呢?她頓了一下,打開了床頭櫃的抽屜,左邊的床頭櫃沒有,那麽右邊呢?她顫抖著手,打開了抽屜,裏麵確實有一樣東西:那是一個盒子,避孕套的盒子。
她的手慢慢接近盒子,待碰到了它,又把手縮了回去;她屏住呼吸,她在接近一個秘密,一個謎,她即將被刺得遍體鱗傷。
她的目光有些模糊起來,但她還是撿起了它,她打開了它,拿出了裏麵的東西:裏麵隻剩兩個避孕套。她的淚水流了下來,很明顯,這盒避孕套不是給她準備的。她把這盒子放在她的風衣兜裏,盡管她覺得它很肮髒,但是她無處存放它,這是她唯一的物證。
她該怎麽辦?她愛他。
該死!離婚!一個聲音在耳畔說。
不要,先問問仲群,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另一個聲音在求饒。
第三個聲音又憤憤不平:邱婉怡,你問他幹什麽?他已經在竭力掩飾了,他想掩蓋真相,他要騙你,你怎麽辦?
她隻能站在原地胡思亂想,坐沒處坐,因為四周充滿了汙穢。
客廳裏,柳慧從圍裙兜裏拿出她自己的短褲,出示給仲群,仲群滿頭汗津津地問,“你多會兒拿到的?”
“拿筷子的時候啊!”柳慧微微笑了一下,嘴角有些緊張,“怕你為難,我也不想太尷尬。”
“那衣櫃裏掛的你的衣服呢?”
“我塞到洗衣機裏了。”
仲群如釋重負,“慧,謝謝你!”
柳慧在仲群的臉上吻了一下,“群,我愛你!”
說完,她拿了一個大袋子,走到洗衣機前,把裏麵她的衣服裝進去,把短褲也裝進去,“我走啦!”她悄悄地說,“打電話聯係。”說完,她又在仲群的臉上吻了一下,“那你準備怎麽辦?我是說你拿我怎麽辦?”柳慧問。
“柳慧,你讓我想一想。”仲群麵有難色。
柳慧一臉鄭重,“群,我認真地告訴你,我愛你,也是最適合你的,最讓你活得舒心的,我甘願為你做任何事情,這你也知道。你跟那個嬌小姐在一起,還不是事事都要做!這次,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很快會和長山離婚的。你知道,這麽多年,兒子不象長山,我受了多少嘲笑。”
“柳慧,離婚這麽大的事,可不是開玩笑的,你一定不要衝動。”仲群心裏慌張至極,婉怡這兒還不知道怎麽交代呢,柳慧又給他施加壓力。
“群,我不貪圖你的錢財,我死心塌地地等你,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你沒覺得我和你在一起就像重新活過來了,仲群,我為你而活,為你而生。”柳慧似在發誓一般。
“慧,我知道你的心,可是,你要給我時間,離婚的事,你先不要跟長山說,我們再商量。”仲群有些煩躁地做著柳慧的思想工作。
“仲群,我決心已定,我等你。我走了。”柳慧柔聲說。
柳慧走了,仲群在原地平靜了片刻,又跑到臥室前敲門,“婉怡,你在裏麵幹什麽?洗完澡沒有?”
婉怡聽到他可惡的聲音,心想,“我要永遠站在這裏嗎?”曾經當過市長爸爸說過,能打倒自己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你自己!爸爸能做市長,想必經曆了很多,所以堅強。
我要走出去,該麵對的要麵對。
她“嘩”地拉開了門,把站在外麵的仲群嚇得倒退了幾步。
她恨不得立即給他幾巴掌!但是,她的手沒有抬起來。
“你沒洗澡嗎?”
“浴室太髒了!”婉怡說。
“那我打掃一下。”
“不用了,你掃不幹淨的。”婉怡話裏有話。
“那…”仲群不知道該說什麽,腦子裏短了路。
“柳慧呢?”她問。
“哦,她回家了!”仲群若無其事地說。
“為什麽這麽急呢?”婉怡悵然若失,仿佛積蓄了力量和人打架,卻發現沒有對手。
“她有事。”
怕是不敢麵對這避孕套吧?她心裏冷笑。
“我們倆正好談一談。來,坐下。”她朝仲群伸伸手。
她自己走向沙發,坐了下來。仲群跟著,坐在她的旁邊,由於心虛,並沒有特別靠近她。
她拿出那盒避孕套,開門見山,“仲群,這裏麵隻剩下兩個了,麻煩你給我解釋一下它們都要用在了哪裏?”
“這是什麽?”仲群接過,仔細看了看,“哦,這個,”其實他心裏慌張,卻故作鎮靜,“大概是前麵的租戶忘在這裏的吧,據說是一對兒小年輕夫婦。”
“你還沒有問我從哪裏找出來的,而且,你回答得太快了!”婉怡說。
“婉怡,不是我用的。”仲群義正言辭。
他會一直撒謊撒下去的,婉怡想,他不會承認的。她要怎麽揭穿他?她苦無捉奸在床的證據。
“婉怡,真的不是我的!婉怡,我想你,我每天都想你!記不記得我們電話裏怎麽說的?”
“記得,我記得很清楚,你說你愛我,想我,所以我就來了!”
“婉怡,我愛你!”仲群抓緊時機地靠近婉怡,抱住了她,“我每天都在想你啊!”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這個男人已經背叛了你,還說愛你。
婉怡沒有在他懷裏掙紮,因為沒有了氣力,她連掙紮的氣力也沒有了。這個抱著他,和她同床共枕十六年的人,是一個虛偽,沒有擔當,厚顏無恥的人。
和他這樣糾纏下去,他永遠不會承認。
仲群笑她,“你那會兒還想勾引我,現在怎麽不了?”
她心裏冷笑,嘴裏微笑,“我改變主意了。”
仲群看婉怡笑了,自己也笑了,又抱住婉怡不放,“你今晚就別走了,明天我陪你看爸媽!”
他回中國時欠她一個擁抱,但是她永遠不再想要那個擁抱了,她終於掙脫了出來,“今晚我就想去看看爸媽,我都有三年沒見他們了!”
仲群看婉怡美麗的眼睛裏麵添了一層憂鬱,便抱住她不撒手,“婉怡,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和柳慧就是同學,關係比較近的同學。”
“我沒生什麽氣,我就是累了。”婉怡把仲群推開了些,“我真的是要看看爸媽了!你要一起去麽?”如果仲群跟她一起回娘家,他心裏沒鬼;如果仲群不跟她回娘家,他有可能要和柳慧通電話。
“哦,我想想,我明天有早會,就不去了。你真的要走嗎?”他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是的。”婉怡簡潔地說完,準備離開,又想著裏麵穿的內衣實在不適合回娘家,於是走到臥室裏換衣服。她沒坐床上,就站著,換了衣服。
仲群站在門外,心裏一陣難過,婉怡已經看出端倪來了,所以堅持要走。
現在,怎樣才能將她留住?他是愛婉怡的,他和柳慧在一起的時候,他的眼裏會閃現出婉怡的樣子,他記得他們新婚那晚婉怡羞怯的樣子,他無數次想回美國,把她擁在懷裏,互訴思念;隻是,柳慧於他的那份兒情,他又難於拒絕。他不是隨便和其他女孩子打情罵俏的人,他也是注重感情的人,他對柳慧的那份兒留戀,是從小樹林裏開始的,一個在分手前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了她的女人,不是真正愛他的人麽?而婉怡,不也是愛他熾熱的人麽?她不遠萬裏來給她驚喜,她心裏哪兒會想著他已經和柳慧在一起了呢?
想到這裏,他心裏茫然,兩個女人,都對他好,都對他不舍;而他,誰也對不起。
唉,要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當初為什麽要和柳慧在一起呢?
他一時腦熱,做錯了事。
隻是,有的過錯,再也無法挽回。
現在,他在對婉怡撒謊;他不得已而撒謊,他不想失去婉怡。他還會對柳慧撒謊。他不是這樣的人啊!
婉怡換完了衣服,出了臥室,對仲群說,“那我走了,後天我想請柳慧他們一家來吃頓飯,今晚她做飯,咱們也要回請一下。”
“請他們全家吃飯?”仲群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跳了出來,又要裝作不露聲色。
“對,我好不容易回國一趟,難得湊在一起。把她的電話號碼給我,我這當女主人的給她發個邀請。”
“不知道她有沒有時間。”
“那起碼要試試,對吧?”婉怡伸出手,“你把電話借我用一下,我現在就給她打。”
仲群心虛地猶豫了一下,覺得不給她電話反而露出了破綻,倒不如大大方方把電話給她。
婉怡撥了電話號碼,電話鈴剛響了一聲,那邊傳來柳慧低低的聲音,“群,你怎麽有時間給我打電話?你愛人不在?”
“我是婉怡。”婉怡閉了眼,因為柳慧的語氣已經把她和仲群的親密昭示天下。她再一次又一次地想證明丈夫出軌,卻一步步在傷害自己。
電話那邊突然沉默了一下,柳慧自我檢討剛才聲音太神秘親切了。
“謝謝你那會兒做的晚餐,我跟仲群說了,想回請你們全家,後天有時間麽,大家一起吃個飯?”
柳慧一時不知道婉怡的葫蘆裏賣的藥,但是她知道她必須答應。如果不答應,表明她心裏有鬼。於是說,“好的,後天晚上有時間。在哪兒見?”
“還是在仲群的公寓裏吧?”
“好的。”柳慧回答。
婉怡在電話裏和柳慧說了再見,轉頭又對仲群說再見,“我明天在家陪爸媽,後天晚上回來,好不好?”
仲群說,“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坐出租車走。”
“還是我送你去吧,不安全。”
“真的不用。”臨出門,回頭看了仲群一眼,“親愛的,你有多餘的房門鑰匙麽?省得我後天回來,進不來。”
“有有有,我給你拿去。”仲群趕緊拿了鑰匙,給了婉怡;婉怡提起拉杆箱,頭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門,眼淚奪眶而出。她的男人,已經不屬於她了。
婉怡撲進了電梯,跌跌撞撞地出了公寓樓。
天上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毛毛雨,不溫不火地迎麵隻給她一些潮濕感。
老天呀!你為什麽不下一場暴雨,把我澆得麻木,把我澆得人事不省?讓我從此不知道什麽是痛,什麽是傷心,什麽又是殘忍?
天哪,人為什麽要長一顆心?人要沒有心做個行屍走肉不知痛不知苦該多好!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雨中奔跑,想起初到美國讀書的歲月,那時候兩個人白天都在讀書,夜間拚命地趕作業,兩腚朝天,忙完了一天到了晚上躺在床上連拉拉對方手的氣力都沒有,就象農夫農婦幹了一天體力活,吃得香睡得也快,連做愛也成了奢侈。第二天清晨起來又互相嘲笑睡得象死豬,連那欲望也沒有了。可是,那時,日子不富裕,為了一家的前程而並肩奮鬥,多麽幸福啊!現在工作就緒,美國夢實現,偏偏如今戲散了,人盡了,隻問世間:情為何物?
好累,好苦,心裏好委屈。
S市的街景還是那麽美,透著現代氣息,還是那樣燈火輝煌,還是高樓大廈林立,可是她已經不再是她了,她是一個被丈夫背叛了的人,被遺棄了的人;她不再自尊,不再驕傲,也不再幸福。
以前的邱婉怡,死了。
不聲不響地死了。
(謝謝閱讀,版權屬若妖所有)
多謝香草的肯定!這段兒難寫,自己心裏也為劇中人struggle,就快過去了。
很為美眉衷心高興呢!祝福你們!好多人都覺得在這兒家庭生活穩定一些,也是有硬道理的,千萬不能創造條件,不能和人性作對。
多謝心言!你忙你的!
多謝!上次那個版本最初起源於年輕的小三,沒有安排好劇情。這次我也比較滿意。
多謝!主要是你們不斷支持,鼓勵!寫作有時是很孤獨的一件事,內心。也需要強大。 I am getting better.
多謝菲兒鼓勵!看來練習寫作還是有成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