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夢外（21）春宵一刻值千金

馨美工作穩定後， AB幫的生活都按部就班了。大家按時上下班，生活有時倒顯得有些平淡，但是平淡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平淡即平安。

王誠相當於在美國掛了個單位來的，就是說，單位隻是給簽證官看的，他其實是沒有地方工作的，給他發邀請信的人隻負責把他搬到美國來，來美國後的事情就憑他自己的命運了。

王誠選中餐館打工，是好多中國留學生的必經之路，一是中國餐館在這邊生意興隆，工作還算有保證，隻要端得動盤子，跑得動腿，就能長久做下去；二是麵對的好多顧客是中國人，語言交流沒有障礙，對新來美國的中國人是一個好的起點，好多常用語象welcome（歡迎）, thank you（謝謝你）也可以被說的沒有口音, 而且，每個餐館都有英文菜單，照菜單念字也屬輕而易舉；三是大方一些，多給顧客點兒免費笑容，取得顧客好感，多拿一點兒小費也算手到擒來；這個對王誠來說都不是問題，他本來特愛笑，一笑還特憨厚可靠的樣子；四是勤快麻利點兒，王誠本來是做好了吃苦的準備的。

總而言之，王誠真是長了一付可靠能上能下的麵相，能當官，也能當好飯店招待。

去餐館打工隻是王誠小小計劃中的一個，是用來賺錢維持生計的，王誠是有遠大理想的，他要攻克會計碩士學位，給老婆孩子安個溫暖的家，將來等到孩子上了大學後自己和太太也稱老兩口了，回國，留下來均可，在哪兒還不是養老？所以，兒子在這兒上大學是他的終極目標。

李諾自然而然地選了碩士會計專業，這樣她和老公王誠就自動組成一個學習小組。他倆還去同一家中餐館打工，但是打工時間必須不一樣，因為家裏還有兒子皓皓要照顧，但是隻能有一個人陪皓皓；兩個人同時陪皓皓，沒人出去打工，太過奢侈。

靠王誠接送上下班也不是長久之計，把王誠的好多寶貴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了，於是李諾很快考到了駕照。

這樣一來，打工的錢，加上從家裏帶來的老底兒，上碩士會計也是可以維持下去的，隻是沒有太多餘的錢而已。

兩人雖然因為在餐館裏跑堂端盤子胳膊肘保持一個彎的姿勢，回到家一時半會兒肘關節酸酸的，伸展不了，腿沉得坐下就象灌了鉛，起不來，心裏還不是太苦，嘴上也不抱怨。因為，心裏有希望，心裏的希望撲在兒子身上。

為了兒子，付出生命都不惜，何況隻是出些苦力？

如果問在人生當中最重要的才能是什麽？那麽回答則是：第一，無所畏懼；第二，無所畏懼；第三，還是無所畏懼。這是弗蘭西斯.培根在《培根論人生》裏給人們注進了鋼筋鐵骨的，成了他倆的座右銘。讓他們一遇到身體懈怠的時候，看著鑲在牆上鏡框裏的被培根連說三遍的“無所畏懼”名言，便咬緊牙關，握緊拳頭，向第二天衝刺。

其實人的力量不是來自於身體肌肉和骨頭本身，而是來源於自己獨有的人生哲學和對人生的態度；身體本身是個潛力無窮的能量泵，有了有利的指導哲學，身體便能泵出更多的能量。

王誠和李諾的理想在眾多中國人群中很普通，和大多數人們走的路子也都差不多，就是讀個學位，找個工作，買個房子，買輛新車，其實這就是他倆精心編織的美國夢了，按婉怡說的，實現這夢也不一定難。

王誠在國內當官，有人給他跑腿，有人給他遞煙，在這兒他知道自己的份量，也知道沒有捷徑可走，隻有靠自己下苦。王誠給自己安排的效率很高，給李諾安排的節奏也很緊湊，很快兩人準備正式申請學校。那麽家裏又有孩子，所以上學，在餐館打工還是要安排周密。王皓放學後三點五十可以自己回家，這時候家裏要有大人陪伴，所以王誠周一到周五上午上課，下午直奔餐館打工，連軸轉到半夜十一點；李諾周一到周五上午上課，下午三點左右回家，周末打兩天工，回家也到了晚上十一點。於是王誠和李諾夫妻倆在周一到周五在自己家裏，問問今天怎麽樣，累不累便擦肩而過。

如果是周末，晚回的甲方李諾因為打工很費體力，在家做家務同時兼顧學習的乙方王誠費力又費腦，所以夫妻真正見麵的機會隻有在午夜睡覺在床頭時，而見了麵已經乏得分不清東南西北，連溫存的精力都弱得可憐，不是匆匆進入肉體衝突和肉體占有，就是說不了幾句話總有一方倒頭就呼呼，有時也就抱一抱聊以自慰，這樣的擁抱此時顯得更為可貴，更顯得相依為命。

周一到周五要催王皓起床吃早飯趕校車上學，所以大概隻有周末的時候兩人可以睡一個小懶覺，但是不能超過九點半，因為餐館十一點開門，李諾要上班，過了九點半可就有點兒把時間擠牙膏了。所以夫妻倆不約而同就有了暗號，周六上午九點以前兩人可以把相互的思念和溫存注到對方身體裏，雖然沒有花兒搖動，月光如水，但是這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李諾這時候上班心情大好，走到半路還在回憶剛才王誠壓在身上重重的卻很舒服很踏實的感覺。而王誠這時候會賴在床上，抱著李諾的枕頭再補上一小覺。

王皓就像一個小精靈，摸準了爸爸媽媽的規律，很心疼爸爸媽媽，所以這時候也不打擾他們，悄悄地在十五平方米的自己臥室兼全家的客廳裏畫畫，看電視。

王皓最高興的時候是周末，因為他不用上學校，也沒有什麽作業，爸爸也不用上班。可是，又讓他有些不愉快的是，星期六爸爸要學習，隻有乏了的時候帶他到附近的公園裏轉一轉，大多數時間是他自己玩積木。星期天爸爸帶著他先送媽媽上班，然後爸爸才帶他去動物園去看老虎猴子。但是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單親家庭的孩子，一會兒跟媽媽玩，一會兒跟爸爸玩，總不能全家一起玩。

王皓有時候特別煩，因為全家唯一有機會在一起吃的晚飯，要麽是和爸爸一起吃，要麽是和媽媽一起吃。爸爸打工，就在餐館吃；媽媽打工，也在餐館吃，所以不能三個人一起吃。再看看家裏，床墊子是撿的，吃飯的桌子和兩把椅子是別人送的的，另配的那一把椅子顏色樣子都不配套，象是多餘的，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一點兒都不如在中國的時候，中國的家裏很闊氣的，裝潢很漂亮美觀，桌子椅子都配套，都是新的，在中國他們從來不買舊貨。再看地上的地毯，髒兮兮的，薄薄的，踩上都有些硌腳，大概早就該換了，卻還在這兒硬撐著，搞得王皓不想看地上一眼，隻好看著天花板發著小呆。

家裏的櫃子裏有時候會有蟑螂，爸爸噴上藥也不管用，王皓吃飯的時候臉上總是衝滿了擔憂，問爸爸或媽媽，“蟑螂們會不會悄悄密密地在哪個碗裏遊玩過，灑下尿拉下巴巴？”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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