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夢外（11）有緣相逢 1

張朋是去年九月份來的，是陳朔同事的老鄉，陳朔一來了就被介紹認識了張朋，張朋已經拿到駕照，他和楊姐輪流著帶陳朔兩口子買菜。

張朋是個無憂無慮的人，他的老子是南方人，本來是學工的，偏卻早早辭了職，跑到北方承包了好幾個煤礦，煤礦工人沒白沒黑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地幹，他卻坐著一年進賬上百萬，然後上千萬，家裏很快翻天覆地了，接連買進的好幾幢樓房都富得流了油，在太陽下發著熠熠的光。愛麗絲是從兔子洞裏掉進去看到了一個神奇的世界，張朋是一覺醒來突然掉在錢窩裏，金窩銀窩裏，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實在國內已經上完了大專，按說靠他老子的錢托關係找個好工作實在是板子訂釘的事兒，或者不找工作他老子養得起幾個他也沒問題，但是他決定出國轉轉，看看外麵的世界。這其實也是他老子和他媽的主意。別人出國是為了深造一下，將來謀個好生路，他出國純粹是為了往臉上貼金，所以張朋衣食無憂，過得瀟灑自如。

馨美就不一樣了，每次花錢腦子裏都要自動把美金換算成人民幣，比如一塊兒豆腐吧，0.85美元，到了她那兒就成了6.8元人民幣，6.8元吃一塊兒豆腐？要不是陳朔生來是個愛吃豆腐的，她才不去花那冤枉錢呢！

陳朔問張朋要不要發展和他合租二居室的李然做女朋友，張朋說，“不行不行，她換男朋友跟換衣服一樣，膩了就隨手一扔，我可不想當她的替換衣裳或替補抹布片。”

“她也是80後，你不也就比她大兩歲？好像沒她開放？”

“想法不一樣，同歲也白扯！李然爸爸是個高幹，我媽也是，但是生出來的孩子價值觀就是不一樣。我不準備在異國發展戀情，我家裏是有錢，可是我得在這兒混呀，我能混出個什麽樣兒？最多做個打工仔！畢業後我就回國，讓我老子給投點兒資，我做老板也行，在國內找個知根知底漂亮的女孩做老婆就行了。”

張朋的誌向是把計算機讀完，拿個美國洋學位回去，課人家也不多休，一年也就休個三四門的，慢慢念，反正美國的大學又沒有規定你必須幾年畢業什麽的，張朋也不需要拿高分，隻需要拿個文憑，所以考試過了就行。

張朋特清楚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張朋也特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中國混比在美國如魚得水多了。

“那也行，你這回去也算海歸了。”陳朔打趣道。

“什麽海歸呀？就我這小海龜？啥啥啥都沒有。”

“你這小海龜，加上你老子的金山銀山，在這拚爹拚媽的時代，你可太吃香了！說不定一大排姑娘已經排隊巴巴地等你海龜的那一天了！我爸是個老工人，他要有門道兒，我也回國了，在這兒受洋罪！”陳朔又打趣自己道。

馨美有時也會故意翻著白眼，跟陳朔念叨，“你看人家張朋，活得多瀟灑，咱怎麽就沒個這樣的爹來拚呢？”

“你沒事兒後悔那事兒幹嗎呀？你從娘胎裏出來那麽多年了，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你應該慶幸你來到這個世界上，你想想，你娘要是在另外一個時間懷了孕，或者和另一個人結了婚，就沒有你了！你又怎麽能帶著新鮮的露珠來到我身邊？你的後半生呀，就靠我啦！你就慶幸自己找了個好老公吧。”

陳朔就是那樣，不管什麽事兒，最終總能歸結到馨美找了個好老公那兒，自信得冒油，讓人跟著他分不清東西南北。

陳朔如此之說，馨美要麽再翻他個白眼回去，要麽就捶他一拳，然後笑上半天。沒辦法，陳朔他感覺就是那麽好，陳朔他說話就是好玩兒。這人猛一看有點兒蔫，一開口還算驚人，要不把她騙得神魂顛倒的？她馨美這前半輩子也沒算白忙活，撿了這麽個有趣兒的人回來也算對得起娘的十月懷胎和辛苦地生她一場。人不都說找朋友要找有趣的，老公老婆更是吧。要是找個木頭杵在那裏，自己急了是不是要撞木頭？

張朋手頭錢不緊，還是以節約為目的，所以不想去理發店花那十五塊錢的理發費和三五塊錢的小費，所以他的頭就交給馨美來打理了。馨美以前連理發的剪子都沒碰過，現在突然被忽悠成了理發師，如在夢裏一般。好在她先在陳朔的腦袋上練了幾回，有了一些招式。

陳朔其實很臭美，很在意自己外表，可是一想到理發費加上小費將近二十刀，這二十刀足可以買二十塊白花花的豆腐了，所以義無反顧地把頭交給馨美了。不過，陳朔基本是告訴馨美怎麽理的，他的頭被專業理發師在國內理過幾次，他又是個有心人，偷點兒技術回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馨美也算心靈手巧，理的頭發不至於讓陳朔出不了門，不過，除了頭兩次給陳朔的後腦勺留下兩個豁口被陳朔不得已原諒以外。

張朋和陳朔的頭型可不一樣，陳朔的臉比較方正，下巴尖一些，不是馨美誇自己有眼力找個英俊的老公，基本上陳朔就是長發飄逸，寸頭有個性。張朋的臉兒不大，發型也不應該難選，可偏就是張朋的頭發走向不一樣，他的頭上大概是從娘胎裏出來不小心被三七分了，前麵的頭發向兩側三七分自成體係地倒下去，所以得順著頭發的走向來剪。這倒不算難，難就難在他頭頂的頭發到鬢角一直厚，而且長得很倔強堅硬，不服軟。留厚了象頭頂頂個帽蓋兒，剪薄了又象電影裏的漢奸，所以馨美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好下定決心給剪了個中間的，不薄也不厚，這樣讓他看上去不那麽象漢奸，也不至於一年四季頂著一個帽蓋在頭頂。張朋倒也好打發，或是有那省那二十塊錢的雄心壯誌，或是不準備發展女朋友，不在意外表，隻說謝謝從不挑肥揀瘦。

馨美發現張朋是個好熱鬧又好動的人，喜歡去公園動物園逛，喜歡去外麵的餐館裏吃飯。馨美性格雖外向，喜歡逛街，一逛能逛好幾個小時，最後也就過過眼癮，不買什麽東西，因為什麽價格讓她一乘以八都貴得要人命。其實馨美出國前國內一般衣服價格已經上了幾百塊了，雖然平時舍不得買那麽貴的，她還是一咬牙從國內帶了幾件過來。在美國馨美就是舍不得去大商場買服裝。沒辦法，剛來，兩個人隻有陳朔有工作，家裏底子薄隻能顧影自憐，所以常去的就是goodwill，舊貨店，大都是人們用過又捐來的東西，間或有Target店轉來的新的減價衣服什麽的，一件毛衣也就五六塊錢，這個，馨美從心理上和經濟上還是可以承受的。

陳朔性格比內向稍外向一些，誌向還比較遠大，想在異國他鄉混出個人樣，大部分時間就是讀論文，偶爾有時間在網上溜達溜達，也不過是讀讀政治類的新聞。男人嘛，都喜歡讀時事政治，以天下憂為憂，以天下樂為樂。

他和馨美倆人有時經不住張朋的軟硬兼磨，仨人也一起吃吃飯什麽的。這兒subway不少，主要賣三明治，麵包裏夾肉夾青菜，加點兒半液體的糊糊作為調料，卷巴卷巴放在嘴裏咬幾口倒是也方便快捷，可就是隻要你放同一種調料（sauce），幾乎所有的三明治都一個味道，比泱泱的飲食大國中國可就差了口味去了，讓人吃的無聊，吃不出新意，吃不出激情。

仨人常愛去的地方倒是有一個， KFC，就是離家最近的肯德基，仨人對炸雞翅情有獨鍾，原因是雞翅的調料很香，炸得也脆，而且這是個buffet（巴費）店，隨便吃，撐死了自己負全責。馨美一氣可以吃五個雞翅，陳朔和張朋一氣可以分別幹掉四個半雞的腿。國內那時肯德基不多還貴，馨美隻吃過兩次，還都是大學同學在她出國前請的，現在放開海了吃，馨美擔心肯德基被他們吃得倒閉了。

張朋也不是次次都能來教陳朔學車，於是陳朔有了另外一個師傅。這個師傅是陳朔同事的朋友，大家一塊兒買菜認識的。她叫邱婉怡。名如其人。她人長得俊俏，說話鶯兒聲燕兒語的，有江南女子的風韻。她的確是上海來的，她有巴掌大的小臉兒，尖下巴。這樣的錐子臉在國內好多演員是讓刀子左一刀右一刀不斷劃拉的結果，她這可是娘胎裏帶來的。

馨美頭一次見到邱婉怡是在自家的公寓裏，別看婉怡長得小小巧巧，卻長了一雙色膽包天的美目，她的眼睛裏象裝了掃描儀，把馨美從額頭，到臉，到酒窩，到牙齒，到凸出的前胸，和接近水蛇的小腰，到直直的兩條腿，總之身體的凹凸有致都鎮靜地囊括其中，末了笑嘻嘻有些色迷迷地說，“陳朔，真羨慕你呀！娶了這麽個人見人愛的小媳婦兒！我要是男的，就跟你明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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