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憶聽到這裏,想哭,想好好地哭一場。
他們想擁抱一下告別,可是又都怕擁抱了就再也不想分開。伸出了胳膊又尷尬地把那架勢收回去了。
隻要彼此都有個幸福的家庭,不是兩人最好最完美的結局嗎?何必去打擾這一切平靜呢?心裏祝福著,不是最明智的嗎?
兩人象商量好了似地,同時伸出了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小憶的手冰涼,猶如她的心;文濤的手大而溫暖,似乎在努力地想把小憶的手變得暖和,小憶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就像當年自己在冷風裏賣餅子時韓文濤用他的手來溫暖她的手一樣,他的手沒有變,和以前一樣溫暖柔軟,和他的心思一樣細膩。
兩人目光再次相遇的時候,都在竭力掩飾著對對方的思念和眷戀,可是,天哪,這十多年的思念,怎麽會象被抹上了一層薄霧,被視而不見?
你好好保重,小憶,你太瘦了,你要多吃東西。他象大哥哥一樣囑咐道。
你也要注意身體,你的臉色灰灰的,沒有光澤,你要多吃水果呀。小憶目不轉晴地看著他,不舍地看著他,麵色已凝重了起來,她這樣子,揪得他心疼。
她突然投進了他的懷裏,嚶嚶地哭了起來。他的眼淚也已流了下來,心裏鬱積的那股子憂鬱此時全流了出來,是那樣暢快。他沒料到她會這樣子,他以為他們表麵上會平靜地揮揮手說再見。他一時不知道怎麽辦,不知道說什麽好。可是他知道,這一時刻,她是最真實的她,是最心底的她,是火車上的她,是賣餅子的她,這一身職業裝籠罩下的矜持的她,原本不是她自己。
人是有多麵性的,不同的場合看上去不一樣。小憶也一樣,他也一樣,他剛才那樣偽裝著鎮定,活的就象是另外一個人。
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就象個無所顧忌的小孩子,就象想要糖沒有要到的孩子。
他讓她在他肩上哭了很久,這個時刻他緊緊地抱著她,這一抱,他等了十幾年!他的心裏是喜悅的,生出了美麗的花來。他感歎她的勇敢,要不是她撲入他的懷中,他是不敢去擁抱她的,他怕這一切一旦開始啟動,他們的感情會象洪水一樣爆發,最終他們兩個家庭陷入糾葛的泥潭,難以自拔。他想用理智去經營他們之間的關係,他依舊要見她,不過會試著把她當成一個很好的朋友。
好啦,不哭了! 他輕拍著她的肩。
哦,這時她已經哭得酣暢淋漓,妝也花了。她停止了哭,有些尷尬地看著他為自己擦著淚。她的眼睛裏含了一些內疚出來,因為她這撲上來一哭,已經改變了她的初衷,他倆的初衷。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的,我。。。
沒關係的,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他安慰著她。
他的手接觸她麵部光滑皮膚的時候,他的心裏一陣悸動,他想那一刻永遠靜止,要地球停止旋轉,要他和她在一起,哪怕他們回到原始社會,身上裹著樹皮,去摘也果子吃去喝小溪裏的水都可以,隻要他們在一起。
這時他聽見她說,糟糕,該去學校接濤濤了,他今天要去看牙醫,他帶了牙套。
你說什麽?你兒子叫濤濤?
啊,是。她含羞地低下了頭。
他心裏一疼。難道是因為他叫韓文濤?
然後她問,那你女兒叫什麽名字?
憶憶。他輕聲說。
她心裏一陣緊縮。就是因為她叫藍小憶吧?
她抬起了頭,他倆看著對方,意會地笑出了聲,而後又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真是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
過了幾分鍾他覺得自己必須走了,他說,小憶你保重,我走了。
好吧,你也保重,你先走,我看著你離開。
我們一起走好不好?他堅持道。
我看著你走。她想多看看他,看他的轉身,看他的背影,從五十層再俯瞰他的身影,看他怎樣穿過街道。多看他幾眼,就很滿足了,真的很滿足了。
好吧,那我走了。他轉過身,開了門,一隻腳已經踏出了門外。
等一等!她突然喊道,我們一起走!天哪!她還是沒有忍住,她要和他一起走,她要和他一同走下樓梯,一同穿過樓下那條街,一同混入人流中,哪怕知道他即將要回到他妻子身邊,可是在他身邊陪伴他的每一時刻都是珍貴的,永恒的,美好的,心甘情願的。
韓文濤停在門口,轉過身來,微笑著等她。
他們一同走下樓來,他們的腳步很慢,似乎為了挽留時間,似乎是商量好了並且刻意那樣做的。
文濤,你回過國沒有?小憶突然問道。
沒有,我都十幾年沒回去了,我從來沒有回去過,我也很少給父母打電話。
文濤,你應該回去看看,看看老人家身體怎麽樣了?見一麵少一麵。小憶一付很焦急的樣子。
我的母親是讓我不想回國的原因,我不想見到她,她的心太狠,是她把你趕走的,是她生生地拆散了我們!而我的父親,他一向在外花天酒地,他自己活得很瀟灑,我早已當他不存在。
文濤,你的心才狠,我是自己離開的,再說這都是過去十幾年的事兒了,我們現在不是過得挺好的嗎?我們都有家室,你就是再恨她,我們也回不去了。她畢竟生了你,養了你,她也是為你著想,她又不是害你。你應該盡快回去。你媽會很想你的。
再看吧。韓文濤歎了一口氣道。
難道你不想她嗎?
韓文濤沒說話,養兒才知父母恩。自己的媽,怎麽可能不想?隻不過又想又恨罷了。想的時候,會不由地恨她;恨 她的時候,小時候她對他的好都一起湧入腦海中,想她想得心又疼。
那你就早點兒回去看看,文濤,你要聽進去我的話!小憶很嚴肅地說。
看見小憶這麽堅持,韓文濤隻好說,讓我想一想!你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這才象話!小憶笑了一下,那,我走了。
好吧。
小憶朝東,他要朝西走,就象第一次在火車站分別一樣,韓文濤心裏又如被撕裂一般。老天,既然他們有緣,為何又拆散他們?
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愛她。
小憶,他又喊道。
小憶回頭,還是火車站分別那樣燦爛的笑。
他沒說話,因為他隻想再看看她的臉,他不想看著她的背影離開。
小憶揮了揮手,這次她的臉又朝了西,這次一直朝西走下去了,她的腳步匆匆,沒有回頭。她要去接濤濤,而且她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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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支持他們!謝謝韭菜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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