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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喜見是根全，拽住根全的褲腿，哭得更厲害，“根全，都是我造的孽，得（把）咱好好的妮子給搭進去了。你打我吧！打死我吧！我沒法兒活啦！”
根全這輩子對鳳喜連一個指頭都沒動過，夫妻倆臉都沒紅過，咋舍得？他擦了一把眼睛，扶起了鳳喜，“鳳喜，我就是打死你有啥用？咱春兒不是更傷心？呸，村長他就是個老畜生！你先起來，現在哭沒有用，咱先看看咱妮子去。”
村委會的裏間辦公室的門關著，門外等了一屋子村裏的人。一看他夫妻倆進來，很快讓開了一條筆直的路。
村支書走上前，想跟根全說話，根全心裏想他也不是啥好東西，就沒理他。
有人對著根全說，“春兒和市委書記，還有公安局的人在做，做啥來著？哦，做筆錄。”
“對，筆錄。”有人附和著，發愁地看著他夫妻倆。
審奶奶也在人群中，想安慰根全和鳳喜，又不知道咋開口，便說，“估計一會兒就完了，再等一下。”
根全扶著鳳喜站在最前麵。門緊閉著，能聽見裏麵有人說話，但是聽不清楚。根全覺得，這是最漫長的等待，長得比他等鳳喜生柱子的時間還長，甚至比等娃（男孩）等的十三年還要長。而鳳喜，一邊狠狠地掐著自己胳膊上的肉，一邊靠著根全顫顫巍巍地站著，根全要是挪一下，她就能立即摔倒。鳳喜的腦子裏老有這倆句話，我咋不死呢？我活著有啥用？
臨時的審訊室裏，市公安局的三個人正審李春兒，劉書記算是陪審，他給春兒衝了一杯紅糖水放在麵前，又從包裏拿出了一大把奶糖，“吃吧，春兒，都是你的。”
春兒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公安局的李隊長對春兒說，“咱現在就開始，你的全名是啥？”
“李春兒。”
“你多大？”
“十三歲。”
“生日是哪一天？”
“一九六八年七月初三。”
“今兒七月初幾？”李隊長轉身問屋子裏其他人。
“七月初二。”有人答。
“那就是說明天你才滿十四歲。”
然後他對著劉書記的耳朵說，“不到十四歲，不用負刑事責任。”
劉書記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臉上也不繃得那麽緊啦。
“李春兒，你把事情經過講一遍。”李隊長表情放得輕鬆起來。
春兒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然後倔強地說，“我就是為村裏人除害！”
劉書記看著春兒說，“春兒，你不夠十四歲，不負刑事責任，最多罰你點兒錢。”
春兒愁眉苦臉地問，“得罰多少？我家裏可是沒錢，實在不行，你把我帶走也行。”
“咱完了再說這些，你爹娘等急啦，咱先出去看看。”李隊長說。
門開了，春兒和爹娘同時撲向對方。
村裏有人指著劉書記說，“根全，這是劉書記，你快跟他求求情。”
根全趕緊握住劉書記的手，“劉書記，那畜牲本來就該死！不要帶走我妮子，她太小啦！求求你啦！”說著就要跪下。
劉書記趕緊扶住根全，“你這是幹什麽？我們不帶走她，她不到十四歲，罰你點兒錢就行啦！”
根全又哭又笑地說，“隻要不帶走我妮子，我當牛做馬都行！”
“全村集資都行！”幾個人高興地喊。
人群高興地歡呼起來，有的人都哭啦，現在可好啦，不用擔心啦！
“不行，自古以來都是殺人償命，你們咋能放了殺人犯？”有人喊了起來。
眾人一看，是村長的婆姨劉蓮香，後麵跟著村長的娃（兒子）和村長的弟弟和村長的侄兒子們。
一名警察嘴很快地接上，“春兒不滿十四歲，確實不用負刑事責任。”
“她說不滿十四歲就不滿十四歲？她說她的生日是多會兒？”
“七月初三，今兒七月初二。”
“我要看她的戶口本！”劉蓮香說。
“就是，我們要證據！”村長的娃說。
“嫂子，我哥辦戶口的時候家裏有沒有留底子？”村長弟弟問。
“有，咋能沒有？”
“我們得核實一下。”
劉蓮香於是大聲說，“我男人辦戶口時都留了底子，我要核實一下春兒的生日，要是她不滿十四歲，我全家任栽！”
李隊長和劉書記互相看了看，說，“那你去拿吧，我們派人跟著！”
然後對跟全說，“你有戶口本嗎？”
跟全說，“有，在家裏。”
“那我跟你去拿。”另一名警察說。
於是兩行人分頭行動。
劉蓮香拿到戶口底子的時候，翻了一下日曆，笑了，把日曆牌也一把拿上。
很快，大家都回到了村委辦公室。
“你們都看看！都看看！戶口本上李春兒的生日是一九六八年七月二十七號，今兒是農曆一九八三年七月初二，沒錯兒，可是，大家看看，已經是陽曆一九八二年八月二十號啦，她是不是已經滿十四歲啦？” 劉蓮香得意地雙手叉腰，聲音越發得大。
根全打開戶口本，劉蓮香說的沒錯兒。
劉書記接過戶口本兒，又遞給李隊長，劉蓮香確實說得也不錯。
“咱這村鄉裏不都是過農曆生日嗎？”根全含著淚說。
“是，咱這村裏多少年來都過農曆生日，誰記得陽曆生日？”人群裏不斷地有人說。
李隊長對劉書記，警察，根全夫妻倆和春兒說，“大家進來一下。”
一群人進了屋子，李隊長對著書記而語了幾句，然後說，“劉書記，你說得好，你跟春兒一家好好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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