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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炒一段李約瑟 - 這老同學真是太神了 :)

(2017-01-08 14:56:53) 下一個

本來想扯他的grand question 來著,現在一想,忒累了,算了吧 :)

這個問題還是讓他自己去和毛主席他老人家討論吧 :)


1964年9月30日,毛澤東和英國著名科學家李約瑟及夫人交談


抄的:


李約瑟、魯桂珍以及他們的愛情                    
2016-11-25胡小明中華讀書報中華讀書報

1982年1月,我應英國劍橋大學物理係之聘,前往卡文迪希實驗室開始了為期三年半的工作。其時大陸剛剛開放,國內開始派遣代表團出訪。從部級省級到市級,從教育、經貿到政治的各類出訪團來英國後,一般都會訪問牛津和劍橋,而劍橋李約瑟的東亞研究所更是他們朝聖的必到之處。即便是劍橋的留學生,李約瑟博士並不容易見。黨支部和同學會委派我去為訪問團做業餘翻譯,於是我就有了許多機會見到李約瑟。

見到李約瑟時,他已是84歲的老人了,但是依然十分勤奮。他每天都來東亞研究所上班。研究所就是一棟較大的多房間的住房。那時他正在籌建研究所的新樓,辦公室中央,放著新樓的模型。每當有來訪者,他都親自為講解這座新樓的意義和經費問題,希望大家讚助。

李約瑟接待來訪者都是下午3點,英國下午茶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個小時,可以看出他惜時如金。因為代表團成員都是官員,不熟悉中國科學史,幾乎全是禮節性拜訪,出口都是套話,“李約瑟博士,我們非常高興能到你這裏訪問”,“你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我們非常感謝你對中國科學史研究所做的貢獻”。這三句套話說完,就沒話可說了。接著,李約瑟開始介紹他的新樓,尋求讚助。這些代表團成員麵麵相覷,對我說,“小胡,我們沒有錢,這種專款是要上麵批的”。我明白,時值改革開放初期,中國百廢待興,根本不可能有這筆款項。我向李約瑟說明情況,他有些沮喪。


作者與李約瑟合影


以後再來代表團,他就不親力而為了,讓我代勞作介紹,但就這樣,他還不死心,每回都會偷偷地問我,這個代表團有沒有可能讚助一些?我實在不忍心看到老人失望的樣子,總安慰他說,我跟他們說了,回去後向領導反映,希望他們重視,並盡快給予答複。當然都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有時我去,他也會告訴我,香港的某某某,日本的某某某,給了捐助,高興得像小孩一樣,笑開了花。

1986年9月,我離開劍橋的兩年後,新樓主體建築封頂。我看了照片,建築比較簡陋,和原來的模型相差甚遠,其他輔助設施根本沒有落成,顯然是資金不足。一個外國人,花費了50多年的畢生精力,研究中國科學史,拔高了中國在世界科學史領域的地位,而十幾億人口的大國,卻沒有人關心這位老人,完成他的夙願。想到他的研究所裏珍藏的都是中華民族的瑰寶,實在是慚愧,汗顏啊!

李約瑟籌建的研究所,後被命名為“劍橋李約瑟研究所”


李約瑟一年到頭穿著一件赭黃色的很舊的平絨西裝,生活極其簡樸,他從不在乎自己的穿著打扮,專心做研究,滿腦子的問題。每回我陪同代表團去,正值下午茶時,他都會顫顫巍巍地端一個圓盤子,上麵放著兩杯茶,幾片餅幹。一杯茶給我,一杯是他自己的,這是他對我的特別禮遇。其餘的代表團成員都是自己去倒熱水,放茶袋。無論多麽高規格的代表團,在他這兒都一視同仁。坐在極其簡單的會客室裏,一張折疊桌子,幾把椅子,坐著聊聊天,他輕易不讓這些人進入研究室內部,省得幹擾他人工作。

我們常來常往,逐漸成了忘年交。一見麵,就非常開心,照例握手,開場白後,就是天南地北地聊天,說到高興處,他會仰天大笑,他那張生動的娃娃臉,童心未泯的樣子令人難忘。在一旁就坐的代表團員們,清一色的灰西裝,黑西裝,板著臉,堆起有些尷尬的笑容,似乎是敬陪“冷座”。時間一到,李博士起身說道:“Tea time is over, bye!”(下午茶結束了,再見!),揮揮手,徑直回他的辦公室去了。官員們魚貫而出,登上使館派來的汽車回倫敦去。我騎上花了10英鎊買來的藍翎鳳頭自行車回係裏。

我們夫婦二人曾受到他特別禮遇,親自陪同,深入他的研究所參觀。見到大量的珍藏多年的線裝書,其中不乏罕見的孤本,收集中國古代的地圖更是他的癖好。看到他畢生的收藏,對中國文化和科學的癡迷,我們真是感慨萬千。

 

值得一提的是,李約瑟博士最初研究的並非科學史,他是胚胎學的鼻祖,和他的夫人多蘿西是英國皇家學會曆史上的首對夫妻會員。1937年,他還是一個年輕有為、前途光明的生化學家時,開始學習漢語,從那之後,他走上研究中國古代科學之路。促成這個轉變的是魯桂珍、王應睞和沈詩章三個中國留學生。李博士與中國的青年生化學家一道工作,發現他們非常聰明,水平很高。這也引發了他的思考:“盡管中國古代對人類科技發展作出了很多重要貢獻,但為什麽科學和工業革命沒有在近代的中國發生?”這就是困惑了李約瑟一輩子,著名的“李約瑟難題”(Needham’s Grand Question)。另一個問題是,為什麽在前14個世紀,中國在掌握自然現象知識、為人類造福方麵,遠遠勝過歐洲呢?這兩個問題就是李約瑟長達50多年,直至生命的終結,寫成18卷《中國科學技術史》這一項目的主要源泉。

李約瑟在中國抗日時期的1944年,被任命為駐重慶的英國使館文化顧問,受英國皇家學會派遣考察英國援華事宜。他接觸過中國的最底層,受到他們熱情的招待,並結識了那個時代知識界名流。為了報答這個民族,他開創了“中國科學技術史”這個學科和領域。這是一個西方人從不關注,而中國人之前也不在乎的學科。正因為他的卓越貢獻,讓西方人和中國人都意識到了中華文明在世界文明的進程中曾經扮演過重要的角色。他打破了西方人一直以來對中國的種種偏見。


 


1964年10月2日,周恩來會見李約瑟博士


李約瑟轉變專業方向,魯桂珍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李約瑟在東西方文明間架起了一座橋梁,而她自己是支撐的橋拱。據資料顯示,1937年8月,魯桂珍來劍橋,師從李約瑟夫人,而1938年2月的某個晚上,李約瑟與魯桂珍便有了肌膚之親,從此,魯桂珍成了他的中文老師和情人,而李約瑟對中國語言和文化產生了像對魯桂珍一樣熾烈的癡迷。李約瑟的名字就是魯桂珍起的。

李約瑟與夫人多蘿西婚前彼此約定,其婚姻為“開放”婚姻(open marriage)。無論何時,隻要願意,各自可與別人尋歡作樂,不受貞操觀束縛,據說此舉順應當年的時尚潮流。李約瑟夫人多蘿西(中文名李大斐)對李魯的情事了如指掌,她為人謹小慎微,卻容忍標新立異的丈夫並無怨無悔,人們對她交口讚譽或許也是因為她幾乎是聖人。

1938年冬天,李約瑟、多蘿西和魯桂珍以朋友和同事的身份,經常一起外出,說不盡的科學話題,享不盡的人生情趣,有許多時間是在當地小酒吧裏,在燒得很旺的炭火前度過。從各種記載及多蘿西的私人信件來看,她非常喜歡魯桂珍,欽佩她的智慧、決心和勇氣。當魯桂珍最後成了她丈夫的情人後,這種喜歡並沒有減弱。我為李約瑟當翻譯時,多蘿西已經病得很重,幾乎不能在公開場合露麵了,我沒機會見到這個完美的女性。

每次去東亞研究所,我都能見到魯桂珍,時間久了,彼此很熟悉了。她喜歡穿繡花的對襟棉襖和旗袍,我們能用中文交流,她從南京來,我在南京出生,童年在南京住過幾年,這就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情感了,由於知道她與李約瑟的關係,我比較謹慎,大都聊一些研究所以及中國的事情。

魯桂珍陪同李約瑟博士去中國大陸八次,每次行程匆匆,而且都是官方接待,所以她很不了解國內的情況。在西方社會,同事相處多隻限於辦公室的接觸。我們熟悉後,她主動邀請我去她在Owlstone Rd.的家作客,我對她才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她的家鄰近美麗的Grantchester草場,是一棟英國經典式的兩層樓小洋房,後麵有花園,牆上掛著徐悲鴻及其他名家的畫,這些很可能是李約瑟在重慶時文化界人士贈送的。其實在那個時代並不珍貴。但她很寶貝,買了保險,為了保護畫,她緊閉窗簾防止陽光透入,因此屋內暗暗的,很是沉悶。


年輕時的魯桂珍

 

我注意到窄窄的樓梯上有個敞開式的電梯,魯告訴我,自己切了一葉肺,沒有力氣爬樓,借助電梯上下,並示範給我看,有軌道,還能拐彎,十分靈活。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設備,西方人性化的考慮真是周到。在西方呆久了,她的生活方式也完全西化,我們喝下午茶,海闊天空神聊,一般是她問,我答。

魯桂珍告訴我回南京走親訪友,因為很久沒有回去,許多親戚都不在了,小一輩的也不太認識,結果居然從全國各地來了將近一百位“親屬”,最遠的從新疆來,許多人還帶著孩子舉家出動,“我嚇一跳,從來不知道我有那麽多親戚,百分之八十都不認識,我也不知道如何麵對……其中有許多小孩,我想他們都要學習,於是我請人去買了許多鉛筆,一人一支送給他們”。我馬上問:“他們什麽反應?”“沒反應。”我聽了忍不住暗笑。我說,那年頭,一家大小坐火車到南京,還需要添置一些必要的行頭,會花掉他們一家的全部積蓄,甚至有的還要舉債,以為不知來了個什麽大亨親戚,他們的期望遠遠大於這支鉛筆,你讓他們太失望了……這件事充分體現中西文化的差異,西方人很少送禮,就是聖誕節,禮物也十分簡單,5美元到10美元的東西,包裝得漂漂亮亮,表示他心裏有你,就行了。

與魯桂珍聊天,深深感到她的孤獨與寂寞。為了與李約瑟的這份愛情,她選擇了獨身,已經等到風燭殘年,多少個難眠之夜,她孤守青燈,比尼姑還苦,因為尼姑是斷了塵念的。後來我又去看過她幾次,有個人陪著聊天,她非常開心。通常我會在下午茶的時候去,一邊喝茶,一邊聊天,但從不在她那兒吃晚飯。通常她會去學院吃飯,因為他們都是資深研究員,在學院餐廳坐高台(High Table),吃飯免費,這是劍橋的傳統。一旦李約瑟打電話來,相約一起去吃飯,她馬上亢奮起來,對我說:小明,我不能再留你了,Dr Needham打電話來了,我換好衣服和他一起去吃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有時我等她“打扮”好後,扶她一起出門,有時我就先走了。多麽令人感動的一幕,我想她整個下午必定是在期盼著這個電話。



作者與魯桂珍合影


1987年,多蘿西以90歲高齡去世,兩年後,1989年9月15日,苦苦等待了51個年頭之後,85歲的魯桂珍和89歲的李約瑟在凱思學院的小教堂裏舉行了婚禮。兩位蒼老的愛侶,佝僂著身軀,滿頭銀絲。身體非常虛弱的李約瑟用三腳助行器和栗木拐杖支撐著身體,穿一身皺巴巴的,但曾風光一時的藍色雙排扣西服,佩帶著一條藍色的蝴蝶領結,翻領上別著蔣介石政府當年授予他的景星勳章,這是表彰他對傳播中國文化所作出的貢獻。魯桂珍則拄著一根銀頭馬六甲手杖,身穿一件鮮豔的,有牡丹花圖案的藍色旗袍。兩人都戴著百合胸花,笑得十分燦爛。李約瑟在婚宴上說:“兩個80開外的老人站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滑稽,但‘遲到總比不到強’。”當我在美國得知這個消息後,真是五味雜陳,為魯桂珍感到由衷的高興,有生之年,她終於如願以償。可謂有情人終成眷屬,但這是個極其淒美的愛情故事。

 


李約瑟與魯桂珍結婚照


 

1991年深秋,魯桂珍在劍橋一家餐館不慎滑倒,摔斷了胯骨,無法動彈,呼吸越來越困難,咳嗽更加厲害,僅剩的肺葉被感染,抗生素治療失敗。11月28日,她在家中平靜地去世,享年87歲。這段婚姻僅僅維持了2年多。

魯桂珍的去世對李約瑟是致命的打擊,自70年前第一次婚姻以來,他第一次感到孤獨。他生命中兩個摯愛的女人都已離他而去了,真正是形單影隻了。1995年,李約瑟以95歲的高齡撒手人寰。他的棺木在他任院長的凱思學院大方院內被抬著繞行一圈,作為對這個世界的永別。他的骨灰與一生珍愛的兩個偉大的女性安葬在劍橋大學李約瑟研究所的花園裏,左右與多蘿西墓、魯桂珍墓相伴;魯桂珍另一半骨灰寄回南京,置於她父母親的墓側,位於南京邁皋橋基督教墓園內。

這一對世紀老人大量來往信函和其他私人文檔,保存在劍橋大學圖書館的檔案部,李約瑟有一紙遺囑:需在其逝世50年,即2045年,方可公諸於世。看來,有此等榮幸探知其中幽秘的隻能是我們的後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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