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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三世者斬,這六言驚醒我這夢中之人。原來我並沒有犯罪,而是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可是如果我是商帝,那麽這難道不是一個絕佳的邊策?想想我族三代之前一家隻有不足百人遷居周原。以崇侯之令憑借商的威名現今已經使周原幾十裏的部族賓服歸順。如果再過三世,實在是一方之霸,再想剪除就要費大力氣。而三世者斬,騰籠換鳥。新的方伯則借機上位取而代之,同時又有一輪新的征伐,新的獲俘。俘虜又源源不斷的送往商的各個都國。這是毒計,亦是妙計。我們方野之人不是正世代在這個圈裏循環往複?
貫魚喜算命。他甚至對鬼神的預示存在著偏執。遇事如果不能卜算一下就惴惴不安。就這樣我和貫魚熟絡了起來。這一天算完一卦,我隔著牢欄向貫魚長稽叩首,求問如何能保命脫困。貫魚思索片刻,問我有沒有什麽奇珍異寶可以進獻給蘇妃?奇珍異寶,這可是個難題。我隻得如實告訴貫魚,在偏遠的周原,難有什麽東西可謂奇珍異寶。這裏有絕世精美的銅器,上好的象牙,犀角,海貝。就連絲錦骨器也是天朝上邦出產精美。我們那裏不過是野地山林,有的是馬牛羊,山貨獸皮,哪有什麽奇珍異寶。貫魚說獸皮也可以啊。去年冬天,蘇妃就十分眼饞祀妃的一件火狐皮裘衣。你要是能搞些上好的狐皮虎豹皮,那也可以。還有良馬,帝最喜歡。要是有這些進獻,大致可以赦你。
就這樣伯邑和發趕來了,駕著駟馬之乘,帶著幾個箱子。其中一個箱子裏裝著九尾白狐皮。白狐珍貴,或稱可以通靈。一尾白狐已屬難得,經常要等幾年才有所獲。而湊足九尾,則是可遇而不可求。蘇妃懷抱著摩挲著這九尾狐皮心醉神迷,已經想象著它們變成一件純白的狐裘外衣,配上白狐絨帽,白狐狐尾圍脖,在廟堂上令自己萬人矚目,光芒四射。而我,也終於走出了囚居三年的羑裏。
這件白狐皮裘衣,後來實際上引發了很多的事情。而我也從一個名不經傳的方伯變成了一場朝堂惡鬥的聚焦點。一切都變得詭異而無法預料。正如我卜得的卦象。
首先是蘇妃妲己,在後宮榮寵正盛。否則她也難促成帝辛赦免我性命的事情。但是她同時又是後宮漩渦的中心。除去爭寵,還牽涉進了立嗣的重大話題。她和幾個年長有成年王子的妃水火不容。而白狐球正是掃了祀妃那件赤狐裘的風頭。二是帝辛和貴戚集團之間的分歧日趨明顯。自從自專以祭獻為借口殺掉了鄂侯之後,朝堂裏結夥反對帝辛的聲浪日高。他本以為赦免了我一個毫不起眼的方伯是他為帝之尊根本不值一提的事情。結果現在一眾叔伯子侄和邊候貴戚卻有一大票人跳出來借機發難。而朝臣同時還對蘇妃向來不悅。比幹就在朝堂上毫不留情的抨擊蘇妃以九尾狐裘而廢法放賣。這些話後來流傳到市井之中,漸漸的訛傳成為九尾狐惑亂朝堂之說。而這辛辣的當麵直刺激得帝辛震怒,大肆殺伐,怒囚比幹。至此,釋放我一介方伯已經是帝辛是否還能大權在握執掌廟堂的體現。
各種說法在殷都上空的盤桓,始終讓我心中不安,生怕有一天帝辛失勢,或者蘇妃失寵,那麽我命危矣。離開朝歌,離開殷都,才是我的生天。
出獄那天早上我拿草棍卜出的卦象是明夷,下離上坤。雖得其土,然而置於火上。初九,明夷於飛,垂其翼;君子於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九三,於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貞。
明夷這卦,從來是禍福未卜。似乎,要去往南方,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