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12/10/2010——後事

今天要做手術了。遵照醫生大人的囑咐，從頭天晚上開始就水米不進，不吃不喝了。

早飯就沒吃。眼看到了中午，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坐在病床上，等著護士來做術前檢查，滿腦子裏就想著吃。

護士是位漂亮的大姐。盡管年紀大了，但讓人一見就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護士大姐笑眯眯地問我有沒有心髒病，血壓高，糖尿病，中風不語，半身不遂；尿過炕沒有，抽過瘋沒有；抽不抽煙，嗑不嗑藥，睡覺打不打忽嚕，吃飯吧嘰不吧嘰嘴；祖孫三代有沒有得癌的，旁係五服有沒有長青春痘的；知道不知道要做什麽手術，對手術還有什麽疑問。

總之，在確認我的確身體健康萬壽無疆之後，護士大姐接著問：“那，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嗎？”

我瞪著餓得發藍的倆眼，望著護士大姐，說：“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一點兒東西都沒吃過呢。我唯一的不舒服就是：太餓了。餓得我現在就想吃補肥。”

護士大姐笑著恭喜我：“你已經可以進行手術了。” 隨即問我：“想寫點兒什麽嗎？”

我一愣：寫點兒什麽？難道這兒的規矩和文學城一樣，隻潛水不發言是要受到鄙視的？

護士大姐看我發愣，輕輕一笑，解釋道：“你知道，畢竟是要全麻。你應該做好準備。”

明白了！

一瞬間，大腦“哢哢哢哢” 瘋狂運轉，迅速回顧了一下：剛剛在公司更新了benefit，憑著這點兒benefit，除了自己葬自己，還能留點兒節餘。娃們，都很自立，沒有我，跟著他爹，應該也不會受什麽委屈。父母，相信孩子他爹能憑著良心替我贍養。至於孩子他爹，沒有我那份兒錢，他一個人經濟上也能應付得過來，其它方麵的，隨他大小便吧。

想畢，跟護士大姐說：“都已經安排好了。沒有什麽額外要處理的。”心下有些黯然。畢竟，這是第一次因為“需要”而嚴肅考慮後事，而不是未雨綢繆。

正說著，麻醉師進來了。又對我進行一番調查和囑托。別的都忘了，隻記得一點：全麻的副作用之一，是可能會有短期記憶消失。然後，就把老公給叫了進來。

我現在能記得之後發生的事就是，老公進來之後不久，手術大夫也來了。再之後，突然有一瞬間感覺憋氣，想呼吸或掙紮，但是肺卻不能張開，全身也癱軟得一點兒都不能動換，所以不能把氣吸進來。頭腦卻特別清醒：就在這2-3秒裏，我甚至想到瀕死的時候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這種感覺持續了也就2，3秒鍾，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直到我醒過來，睜開眼，看見護士換了人——看見我醒過來，護士微笑著輕聲說：“大夫已經來看過你兩三次了。”

我理智上認為我應該是做完了手術，但是根本不覺得自己已經進過了手術室，換了房間，至今也不記得發生過的任何事情。

上下左右摸摸自己的身體，好象哪兒哪兒都挺對勁的，沒什麽不好。

正困惑著，手術大夫進來了。看我神誌清醒，告訴我手術很順利，並且囑咐了我一些術後的事情。 然後問我：“還有什麽問題要問嗎？”

我想了想，問：“可以吃補肥嗎？”

大夫愣了一下，上下看了我好幾眼，說：“可以。。。。。。但是，你最好現在先少吃一些。麻藥的副作用之一是可能會讓你覺得惡心。待會兒護士會拿給你一點兒吃的喝的。你先吃吃看。”

護士給的那點子東西，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大夫又習慣性的用那種慈愛的目光看著我，微笑著說：“我知道你身體很棒的。但是，今天晚上還是不許吃補肥。”

回家的路上，老公問：“手術室是不是特冷？”

我努力回憶，可是根本記不起來任何關於做手術的事，就好象我丟失了那段時間，直接從時間的某一點，跳到了下一點。

我問老公：“我是自己走進手術室的，還是被推進去的？我對手術過程一點兒都不知道。”

老公說：“哪兒有病人自己走進手術室的。當然是被推進去的。你臨走之前，我還hug了你，kiss了你呢。你都不記得了？”

我說：“那。。。。。。要不，是你無中生有編瞎話。。要不，就是你hug，kiss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