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從一片寂靜變成了幹澀的嘟嘟聲,邱章放下電話,敬佩著自己的“急中生智”,丟下了廳堂裏瞪著雙詫異眼睛的叔叔,竟自離去。
多倫多的春天說來就來了,邱章感覺到一股暖流從樹叢裏帶著一股清香撲向他,他坐進了車子對著自己說,“ 既然你我愛上了同一個女人,我就隻能視你為敵了,對不住,兄弟。。。”。邱章苦笑著啟動了車子,剛剛那種勝利的喜悅似乎已經蕩然無存了,用這種方式帶給人的勝利,是一種快感而不是快樂,快感總是要消散的,消散以後,剩下的依然是彷徨和不安。
邱章無意識地打著方向盤,他希望這一路上可以釋放掉他心中那惱人的彷徨,當他習慣地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目的地正是祺祺上班的地方。已經是午夜了,祺祺還沒有下班,邱章早就提醒她到這個咖啡屋工作掙的是辛苦錢,想她既已經在心裏悄悄愛上了自己,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用他的錢,又何必如此這般折騰自己呢?對自己的初戀,悄無聲息地說聲再見,就可以擁有一份完整的幸福了,那個龐呆在中國能奈她幾何。這女孩太傻了,為一句口頭的承諾死守成這樣。
想到這裏,邱章忍不住心疼,心疼他的小女孩,心疼他這一段擱淺的愛情。車窗外的世界在他的視線裏逐漸模糊起來,已近而立之年的邱章,其實也這麽不堪命運的捉弄。
祺祺基本完成了所有工作,看了眼鍾, 終於到了下班時間,她渾身已經累得要散架了。領班的見她要離開,還不忘記讓她把垃圾帶出去,祺祺用盡了自己最後一點氣力,才將那些漆黑的家夥拖到了外麵,然後就一屁股坐在石階上,連哭的氣力都沒有了。
邱章在自己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拖著黑垃圾袋的祺祺,鹹澀的淚水再也不能守在眼裏,那一刻他恍然意識到他對這個女孩的愛已經不僅僅是由於她的美貌了。邱章用手抹去了唇角的那些鹹澀,一步步走向在石階上喘息著的祺祺。
已經很多天沒有看見邱章的祺祺,對邱章根本不抱什麽希望了,當她感覺到身邊站著個人的時候, 都沒有想到是他,然而那雙熟悉的鞋子她是認識的,祺祺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繼而喜出望外地仰臉看著他,邱章蹲了下來,夜色立即將他們籠在同一束月光下,祺祺和邱章那兩顆疲憊的心,終於有了第一次真正的交融。咖啡屋裏飄出了那首古老的情歌,原本有些平淡的旋律,在這個時刻竟然炙熱起來。。。
回到車裏,邱章有些興奮又有些貪婪地問:“ 祺, 去我那裏吧,讓我照顧你, 不好嗎?!”
從剛才的衝動裏漸漸平靜下來的祺祺聽到這話,又觸電般地回避了起來,邱章有些焦急地追問:“ 怎麽了,別想太多,其實你們分開那麽久,很多事也不一樣了,你會愛上我,他也許也愛上了別人,你想想,這都是很容易發生的事。你何必為了那一句口頭承諾,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呢?!”
邱章的話提醒了祺祺,她也想過,為什麽他會說沒有時間來電話呢,祺祺突然覺得堵在心裏的那塊石頭鬆動了一下,對!是不是他也有了意外?!
一絲酸澀冒了出來,奇怪,明明自己已經移情別戀了,怎麽還會在乎他是否有新的開始呢?!我的心裏到底更愛誰?!
祺祺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她逃避著邱章迫切的目光,央求他:“ 給我點時間,我。。。你今天還是送我回去吧。。。”
邱章看著祺祺那種十分堅決的表情,知道不能強求,發動了車子,轉向祺祺的住處,祺祺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眼邱章,邱章直視著前方,感覺到祺祺那份釋然和感激,握了握他的小手,心裏蕩起一絲柔軟,他不是第一次接受祺祺的拒絕,這種拒絕讓他又痛又癢,他卻癡迷於這份痛癢中,或許通向愛的過程,才是愛最迷人的地方吧。
邱章的順從給了祺祺很強的安全感,到了門口,祺祺主動地擁抱了他,看門的印度哥哥顯然有些受刺激,握筆的手指有些顫抖起來,又想看,又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邱章見邊上那燈一樣的大眼睛不斷往這邊閃,不怎麽好意思放開自己,便問祺祺可否上去。
上去會意味著什麽?那晚的月光太柔和,在那樣柔和的月光下,人很容易脆弱。祺祺咬了咬唇,還是搖了搖頭,那印度哥哥見女孩子搖頭,撩了撩自己的眉毛,慢慢轉回頭做自己事去了。邱章趁機在祺祺香潤的唇上用力吻了一下,也堅決地說:“ 那就。。。走了?!” 祺祺點頭,是的, 給大家一點時間吧,也許這樣這個故事會更完美長久一點。
夜,麵對情感變故的祺祺失眠了,曾經和龐的山盟海誓,如今和邱章的情誼綿綿,一個是曾經的刻骨銘心,一個是身邊的契而不舍,如果一直這麽拖下去,對大家都種殘忍,可是選擇邱章,就是背叛,選擇龐,她又放不下邱章。
天蒙蒙亮的時候, 祺祺看著家鄉那邊飄來的浮雲,決定給龐寫一封長信,她要坦誠地麵對兩個男人,這是對大家也是對自己的負責。
世上的事情就是有種奇怪的巧合。越是關鍵的時刻越是會出一些意外。
龐自從那天的電話事件後,整個人頹廢了起來,邱章那句:“ 祺, 快洗吧。。。” 果然把鬼放進了他的心裏。那隻鬼從此和他形影不離,無論他怎麽想用自信來摧毀, 都不能成功,因為他們隔得太遠了。都說距離產生美,可是那種過於遙遠的距離,誰能保證那一段往日的情懷不會被歲月和千山萬水抽幹了靈性呢?!
由於正生著祺祺的悶氣,龐沒有主動再寫信,他等,等祺祺的信裏會有什麽說法,被傷害的人,都想得到一次拒絕他人的機會,仿佛那樣就可以讓自己的傷口早日複原。
祺祺不在的日子,蓉一直沒有停止來看他,為了不讓他覺得壓力, 偶爾也主動和他談一談祺祺的事,看著龐每次都兩眼放光地說著祺祺,蓉忍受著內心那份醋意聆聽著他們的故事,隻要龐開心,似乎就能緩解她心中的疼痛,她已經深深地陷進了這段愛的泥漿裏,不願自拔。
這些天,他們幾個聚會的時候, 龐開始回避提到祺祺, 癡纏著龐的蓉立即敏感到發生了什麽。那天她知道龐下午沒有課, 就拿了兩本詩集去找龐。 走到宿舍門口,看門的大爺忽然叫住了她,拿了封信對她說:“ 又是去找鬱子龐的吧, 給我帶給他吧, 天天來問信,今天信到了, 又不見了人影!” 蓉答應著將信接了過來,一看信便知是來自加拿大的,她的心馬上咯噔了一下,握著這封信,她放慢了腳步,可是一直走到龐宿舍虛掩的門前,她依然沒有想好是否要立即把信拿給龐。誰能崇高到這樣的地步,即使是單戀也是自私的。蓉沒有推開門,又迅即衝下樓,手心和額際都滲出了汗來,畢竟這是見不得人的事,蓉一邊痛恨著自己的行為,一邊又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就這樣她帶著那封龐的信回到宿舍,找來一個小盆, 關上門,把信泡進去,聽著自己砰砰的心跳,小心翼翼地撕開了那封對於龐和祺祺的感情至關重要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