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

原創:x瀟瀟 小時候，我家附近的菜市場周圍，總有一些從郊區騎自行車來的農民。他們把自己種的蔬菜、活魚擺灘賣到城裏。他們衣衫髒舊，蓬頭垢麵，圈起一高一低的褲腿，滿身是泥土。賣魚的還會舉著血淋淋的殺魚刀大聲吆喝。他們不會寫字，算術卻極好。活魚上稱還未跳停，就能立刻叫出價錢。他們不講衛生，隨地吐痰。髒兮兮的手，抓起燒餅就啃，也不生病。他們看起來沒有文化，不見世麵。上海人稱他們為 “ 鄉下人 ” 。 　　長大後在火車站附近，又見到了大量的外省市人。他們初來乍到，為大上海縱橫交錯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車輛，和快如鳥語的上海話弄的懵懵董董，遲鈍茫然。 　　上海人便瞧不起他們，甚至連杭州、南京等大城市的來客，也一律歸類於 “ 鄉下人 ” 。 　　購物時隻要口音不對，就有被欺騙捉弄的可能。上海人歧視欺負 “ 鄉下人 ” 已是四海皆知。弄的全國上下，大家對上海人氣得心癢癢。以至我到外地不斷遭報複，尷尬不已。 　　有次在蘇州，見到櫃台中的一套硯墨挺動心。問價時，老板聽出是上海口音，斬釘截鐵地說： “ 不賣上海人！ ” 。楞了半天，才想過來，也許他剛在上海被騙回來。 　　那年夏日去了北京，長安街上驕陽如火。我按價牌付 1 角錢買大碗茶，老太太一聽上海人，毫不含糊的說： “2 角！ ” 。我問為啥，她瞪我一眼： “ 不要拉倒！ ” 。 　　可能也是家人剛講過上海人。上海每天的客流量 200 萬人次。到處都是忿忿的聲音也不見怪。 　　還有一次在大連開會，餐桌上東道主逐一歡迎各省市來賓。介紹到我時，他竟直接了當地對我說： “ 上海來的？我們不喜歡上海人，不過你不象上海人！ ” 就算是對我的讚賞和認同。我十分尷尬，嚇得出門卷起舌根把上海話包住，以免購物時再遭麻煩。 　　十年後我回國探望父母。全然忘記了往日恩怨，興口大吐家鄉方言。不料旅行團的杭州司機，聽到我的上海話，一路送我仇視的目光。還把我的行李箱摔的腿斷腳折。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開放以後，大批的台灣同胞擁入了上海。他們富裕的經濟條件，和時尚的生活方式，一度讓上海人崇尚敬仰。可不久，因人生地不熟，就變成了 “ 呆胞 ” 。玩不過有百年精打細算經驗的上海人，也被歸入 “ 鄉下人 ” 之列。被譽為 “ 台巴 ” 。 　　（台灣鄉巴佬） 　　去年回了上海，上海進步真快！從前 “ 鄉下人 ” 抬頭看國際飯店，就要掉了帽子。那座 24 層的上海之最。現在已默默沉入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之間，變成了小老頭。外灘兩岸燈火通明，十裏洋場更是洋氣十足。我好為這世界級的大都市驕傲！ 　　返美之後，極力推薦妹夫一家回去看看。他們來美國十五年，雙雙獲得學士、博士學位，進入了美國的中產階級。籍著工作又走遍了世界。打電話去上海，想預定賓館，以免到時候摸不到路。不料被上海的朋友見笑： “ 來了再定就行，真是鄉下人！ ” 　　我十分愕然，曾幾何時，連美國的博士，也被大上海的市民歸入了 “ 鄉下人 ” 之列！ 　　 “ 鄉下人 ” 的範疇不斷擴大！從卷著褲腿，騎著自行車來賣菜的。到坐著飛機跨洋過海，住進賓館的。隻要你不認識路，不會講上海話，統統都是 “ 鄉下人 ” 了。 　　上海有洋樓、洋車，滿街的洋貨。又有 “ 冒險家的樂園 ” 之稱。上海人見多識廣，精明能幹，又口齒伶俐，善辯易算。天南地北討價還價從不吃虧。上海的女孩細嫩嬌媚，風韻迷人。可算中國人中最聰明的。上海人有著足夠的地區性優越感，以此而自信自傲。可我們畢竟見到的僅是外來的一點點花絮，外麵的世界還非常大。 　　當年我從上海到 LA ，機場出來後第一個感覺竟是 “ 井底之蛙 ” 。到了所租的別墅內，連水龍頭也打不開。還是我的房東，廣東 “ 鄉下人 ” 太太教我如何開出熱水，洗了第一個澡。 　　我生在上海，長在上海，走到天涯海角都永遠是上海人。我愛上海，為上海的都市繁華，人民智慧而驕傲。大上海能張開雙臂歡迎世界，也一定能敞開胸懷，去擁抱每一個民族。我們上海人聰明善良，熱情好客。就把那 “ 鄉下人 ” 一說丟了吧！ 　　　　　　　　　　　　　　　　　 　　我們的驕傲是高尚宏廣，不會狹隘淺薄。把我們的心浮出水麵，去看一大片藍藍的天空，去愛、去尊重每一個人，就會得到全世界的人們真正的敬仰和羨慕。大上海會更加魅力無窮，出色可愛。 　　我很喜歡杭州，那兒山清水秀。還有一家意味深長的餐館。名叫 “ 天外天 ” 。 　　不是嗎？除了我們上海那一片美麗的霓虹燈之外。一定還有很多炫麗多彩霓虹燈，在世界各地閃爍，映亮了整個天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