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xinbangshou
小妹小時候,她爸哮喘很厲害,一喘起來嘴唇發紫,臉色煞白,每一口氣帶著可怕的呼嘯聲,好象下一口氣就出不來了,小妹看他犯病時極為痛苦,也忍不住跟著哭.
那時,大院很多小孩,所以不管到哪遊蕩都有一群的大大小小死黨.小妹一是最矮小,二是最怕耗子和蟲子.翻牆越院,常常就是怕百腳蟲怕壁虎怕老鼠竄出來不肯爬,要不就是個太小爬不過去.大家就上拉下推或著幹脆抱著地幫她,從沒把她拉下.那些日子爬鐵路檢石子,踢鍵子贏煙殼子,跳著格子造房子,工兵抓強盜,挖地道打彈子,追雞追狗追兔子,釣魚撈紅蟲喂金魚,每天都在外麵忙到天黑,一頭一臉黑的花的,辮子散了的回家.誰有什麽事,大家也七嘴八舌地討論出主意.有個小朋友小三,外公是白了胡子的中醫,天天坐在堂屋,人進人出不斷,他拿著人家的手摸一陣,捋著胡子想一陣,摸出筆寫一陣,再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講,聽的人那是個個畢恭畢敬的.孩子們很崇拜他,會走兩三條街去小三外公家隔窗趴一溜地看他搖頭晃腦,再聽小三繪聲繪色地講外公本事了得,進他家就誰也不敢喧嘩,黃花魚溜著邊一串,留著眼神看著他擠著牆走過他身邊.
有天半夜,小妹的爸爸犯病暈倒在地,媽媽慌了神隻顧抱他拉他要把他弄上床,根本弄不上去,被他們帶著同睡的小妹也被吵醒了,一看這樣嚇得直哆唆,以為爸爸要死了,又著急幫著媽媽朝床上拖爸爸.被她們這麽一折騰,小妹的爸爸一口氣上來了,醒了過來.事後才知不能去搬動的,因就地做人工呼吸,小妹媽哭了說真以為她爸過不來了,當時腦子蒙了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實在是舍不得他躺在冰涼的地上,所以拚了命要把他搬上床去.
這天天一亮,小妹就來不及地衝出去找這白胡子的外孫女,哇哇哭著講了她爸昏倒的事,小三也跟著用袖子呼呼地擦鼻涕眼淚,一口應承找外公去.很快,小三回來了,拽著小妹坐到一邊兩眼一閃一閃地說,她的外公都說了,這個有秘方的,要老鼠肉,最好是水老鼠的肉,不要頭不要內髒,也不要四腳,活殺了用粗鹽閹上,然後燒熟了整個吃掉.小妹聽了,也心裏一閃一閃地,想,到哪裏去找活殺的水老鼠呢.突然就想起來,家裏老貓常常在大院陰溝邊下水道旁一坐很久,眼溜溜尾甩甩一付欲撲食的樣子.忽地站起來:'我去抓!'惡從膽邊生,說幹就幹,跑回家拖出大鐵鍬,跑到老貓常蹲的地方,也蹲好,守著下水道等著抓大耗子,也學貓一樣,不出聲地靜守.守著守著,真的看到一雙賊亮的眼朝外出來了,真有大耗子!小妹嚇的哇地叫著,扔了鐵鍬就跑回家, 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如此這般,小妹臨陣逃跑了幾次,跟著她的旁觀小死黨一次比一次少,最後全不耐煩了,一個也不來了.終於到有一天,她決定不再逃跑.
等, 再等,小妹等得心裏別一物,隻見陰溝地豁出去了.工夫不負有心人,陰溝洞悉悉索索有動靜了,小妹渾身毛骨聳立.哇,它真的跑出來了,好大一隻,半隻貓大, 黑油光亮!小妹頭皮發麻,直哆嗦,但是不妨礙大鐵鍬一頓亂砸,她一邊尖叫一邊砸,快把自己嚇死了,院裏在家的所有死黨全跑來了,要幫忙,過程極為混亂,沒看到怎麽打死的那耗子已翻著肚子死在那了. 然後誰也不敢或不肯碰.小妹知道該剝皮,就拿把大剪子要剝皮.才剛碰到皮,大耗子一身的跳蚤朝外跳,是透紅透紅的吸足血的,又嚇得小妹要朝家跑,看的人也直朝後跳著退.大家七嘴八舌,有說等兩天跳蚤會跑光,有說扔到房頂上爆曬,也有說灑殺蟲藥.小妹聽不出個頭緒,自己轉著想了半天,拎起爐子上座著的開水吊子,倒進鍋裏,再端著滾開的水走回陰溝邊,兜著耗子澆去,燙死了那些蟲子,這下才再繼續.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片咂嘴聲中弄完了也閹上了,雪白的沒頭沒腳沒尾的老鼠,擱在了一隻塘瓷碗裏,放在了窗台上.
小妹每天看看耗子碗,再數數日子等著又出差的爸爸回家.小妹爸回來了,家裏連媽媽都不敢碰耗子肉.小妹沒轍了,自己來.那時她還小,又一直因為是最小不上灶台不會燒菜,隻大概知道清蒸.於是取了個巨大的鍋,鍋大人小,架上火,灌上水,加進個大碗,架兩三根筷子,再放上裝著洗淨放好蔥結的耗子肉的碗,再蓋好蓋等著蒸熟.小妹爸爸眉開眼笑看著小妹衝進衝出地忙,要幫忙又被小妹推回去坐著.小妹一頭汗端給爸爸時,爸爸摸著她腦袋眼睛閃閃發亮,連湯都沒剩地全吃了,還直安慰小妹說好吃.小妹長大了會燒菜了,才知道那種擱鹽法,肉都得鹹得跟鹽巴一樣, 煮湯才行,絕不能清蒸的.
院裏大人知道了,就陸續地把打著的大點的老鼠送給小妹,有的還活著呢,別提多槮人了.
小妹因此成了院裏明星,很多年的明星.
雲中山製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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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您快樂!
寫得很好!沒有用一個“愛”字,卻深刻表達了“愛”。
爸爸沒有說愛,小妹沒有說愛,爸爸那深厚的重愛,表達在他“連湯都沒剩下就喝完”那碗“像鹽巴一樣”的老鼠湯,給我很深的印象。
小妹為了給爸爸治病,勇敢衝出去找老鼠,一次次嚇得往家跑……最終還是成功地清蒸了老鼠……
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