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病---好結局

怪病---好結局

龐靜 2014年12月14日

 

上篇：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59889/201412/8343.html)

 

星期一上午去看格郎醫生。病眼依然閉著，睜開了也隻能看見朦朧的影子，沒法分辯出視力表第一行的字母E。兩隻眼睛都散了瞳孔，格郎醫生檢查之後說病眼對藥物的反應很理想。他想看的一些血液檢查報告還沒出來。他說他可以把我轉給更資深的Uveitis 的專家，但是這個決定應該由我來做。我問他對治愈我的眼晴有沒有信心？他說到目前為止他對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明白，而且對以後的事情也心中有數。我說那就不需要換醫生。但是請他心中生疑的時候一定要讓我在第一時間知道。他說他一定會的。如此，我們達成了默契。星期三再來複診。

 

考慮到可能會超今年病假，超了之後，就得用自己積攢的vacation，用完之後，保險公司才會負擔短期disability 的福利。短期disability福利是六個月病假百分之百的薪水。但是享受這個福利期間不能旅行，並且隨時接受保險公司的探詢。我可不想失去我的vacation, 也不想放棄已經安排好的年底北京之行。況且我覺得體力還行，已經不sick了。我問格郎醫生我去上班有什麽concern? 他說除了獨眼可用沒有其它擔心。

 

星期二上班，同事們很關切。我的兩台電腦，window 和linux 都出問題了。IT部門折騰了一天，window複原，linux依然癱瘓。由於時間限製，我不能再等傑米的結果。我向老板建議我出一份報吿把傑米做那部分內容甩出去，請同僚審查（peer review），然後交卷。老板別無選擇隻能同意。上午寫完報告，下午送到網上審查空間。同僚審查期間我隻需在網絡審查界麵上回答問題修改報告，很輕鬆。

 

公司行政結構的大手術正在緊鑼密鼓。據說上周末公司聖誕晚會時一些高官喝高了，不意透露了玄機。這次有二十位C級以上的管理層人士會被貶職或裁掉，所有D級管理人員都被取消，新授職稱為process monitor (係統運作監督員）。工程師們的組合也將麵目全非。這回輪到手握權力或者靠近權力的人心中長草了。我們私下猜測這次大手術的方案一定是請大牌谘詢公司做的，效果如何，隻能拭目以待。

 

星期三下午見格郎醫生。格郎醫生檢查我眼晴的時候也很高興，忍不住一聲又一聲的Yah Yah。完了他起身摘下手套，讓正在往電腦裏敲的助手給他讓位。他一邊劈裏啪啦地往電腦裏敲一邊對我說很好，藥量可以減了。我問他為什麽還是看不見？他說眼球表麵有很多殘渣餘孽（debris and pigments)以及白內障都會影響視力，但是先要等Uveitis 的information都clean之後再處理這些。我們約定下星期複查。在此期間，如果藥用完了，隨時打電話給他order refill。

 

星期三晩上朋友大器打電話來講了幾個小故事。在此記一。一個單親媽媽養大了一個出色的女兒。女兒從哈佛畢業時得到了十所世界頂尖大學的聘書，女孩選擇了一所諾貝爾獎得主最多的大學。女孩念哈佛時結交了一個念哈佛醫學院的印度男孩。女孩媽媽對男孩媽媽哭訴我這麽優秀的女兒怎麽能下嫁一個黑不溜秋的印度崽。印度男孩的母親對著女孩媽媽哭訴說我這麽優秀的兒子在印度是能娶公主的，怎麽能結交你這種小家小戶的中國女孩。兩個孩子孝順，一段戀情無疾而終。女孩含淚棒著學校的year book請媽媽從中挑選中意的男孩。媽媽指出了十個，全被女孩否了，因為他們都是同性戀。女孩在大學當了教書匠，一米七的細高個，大眼睛，雖然在同齡男孩子眼中不夠性感，但在母親輩份的女人眼中太出色了。女孩媽媽心中焦慮與日俱增。忽然一日女孩打電話告訴媽媽訂婚的喜訊。女孩說媽媽認識未婚夫，青梅竹馬的玩伴。媽媽把能想出來數遍也沒猜到。女孩公布是Jeff， 隔壁的男孩，上的州立大學，工作平庸。但是從小就是鄰居，也是單親媽媽獨立養大，從小就自詡為女孩的保護神，從來沒有停止追求這個出色的女孩。現在他六尺多高，為了心中細痩柔弱的女孩，在女孩工作的城市找了個更平庸的工作。他隻想陪伴這個長在心中的女孩。這個故事要留著將來寫小說。

 

我的微信群中的老同學把我寫的《怪病》一文發給了他國內的眼醫朋友。這位國內間接朋友給出了一些看法，記錄如下。

 

“葡萄膜炎即脈絡膜炎的病因診斷一直很難且不確定，多是用皮質激素口服，靜脈或滴眼治療，依病情而定。我認為她的胸痛與眼病是巧合，胸痛象是肋間神經炎。在她的文章中始終沒有提到眼壓的情況。我懷疑她夜間眼睛痛醒，早晨什麽都看不見，加之眼晴結構看不到，是脈膜炎並發青光眼導致的異常疼痛，角膜水腫並失明。若是這樣的話，這隻眼是沒有希望複明的。用強地鬆治療是沒錯的，關鍵是她是否接照醫囑減量並用夠時間，因激素減量及維持時間很重要，若停的快會引起脈絡膜炎的反跳，病情加劇。這種病多為雙眼前後發病，間隔期不定。若病眼已失明，建議對症治療即降壓消炎止痛至無症狀。密切觀察另一隻眼，若稍覺不適，立即看眼科醫生，嚴格遵循醫囑。”

 

我覺得這位國內間接朋友的話在國內同仁中一定有代表性。急診室量得我的眼壓是十三，十二。好眼壓是七。散瞳孔兩天之後眼壓是五，後來一直散瞳孔，眼壓維持在五。我很慶幸這回碰到了好醫生，眼睛保住了。我的眼晴目前恢複很順利。一位醫學院工作的朋友（又行醫又教書的醫生）打電話告訴我在Autoimmune係統非正常活躍期用激素要非常小心。她說我家庭醫生用的激素止痛藥歪打正著，但藥量不對，八成是身體過激反應引起眼疾。人對科學的認知是有過程的。記得我中學時得風濕，現在看來應該是autoimmune的問題。當時西醫一直打抗生素，無法治愈，天天發燒。爺爺看不下去，專程帶我去蓬萊找他的中醫老朋友鍾爺爺。回京後不到十付藥我就好了。

 

我的微信群裏的老同學說他聽過一個節目，治病最有效的藥是藏在人的身體裏(是假說哈)。如果能找到那個鑰匙，打開那把鎖，讓身體自己去修複或戰勝疾病是最有效的。我真希望我自己活在更科學的時代，生了病能拿到鑰匙開鎖自愈。我認為科學就是在尋找那把鑰匙。這又是一篇很好的小說題材。

 

星期四上午上班下午去見Rheumatology 祖碑台醫生。在西醫學中風濕病與免疫係統是聯在一起的。濤爾醫生的診所有兩個風濕病的專家，濤爾醫生和祖碑台醫生。濤爾醫生年事已高，很難添加新病人。祖碑台醫生行醫不足十年，看上去是中東人的後生，國字臉，濃眉大眼，頭發油黑，臉上胡須跡界泛青，個頭五尺十上下，身材拙實偏胖。我們相見，談話，檢查，從始至終他臉上都沒有一點笑模樣。但是他很和藹也很認真。他著重檢查了我身體各部位的關節，一眼就看出了我左膝關節的arthritis。他問我以前用過什麽辦法對付這個關節，我告訴他用鬆緊帶護膝。他讓我彎腰夠地不能屈膝，我做完立馬腹部抽筋。我嗷嗷叫著緊揉了幾下才鬆開。他讓我再去抽血化驗和照x光片以?充不足的數據。折騰完之後他告訴我根據已有的數據可判斷為自身免疫係統紊亂，當務之急是治眼睛。他有兩個方案一是繼續延用郎格醫生的方法，二是口服抑製自身免疫係統的藥。他說你自己要二選一。我雖然事先做了功課，了解目前西醫對大多數自身免疫係統的疾病都無有效治療方法，但是我還是驚訝祖碑台醫生把皮球踢給我的提議。我笑著說你真會圖省事，我又不是醫生。這樣吧，如果你是我，你選哪個方案？他依然很嚴肅，說：我會繼續用眼藥，如果一個星期內沒有明顯改進，我再用口服藥。然後他建議我用ALEVE(不需處方）對付胸痛。他說這也是Naproxen, 但藥量少很多，值得試試。

 

大兒子在醫學院的學習中每周都有分組討論病情診斷。這周輪到他選病曆陳述病情。經我首肯，他把我的病曆用上了。他說組裏同學們提出了各種診斷途徑說什麽的都有，唯獨沒有想到Autoimmune的問題，而且自身免疫係統還是他們正在學的內容。他們的老師看了一眼病曆就說這是典型的自身免疫係統問題。老師說自身免疫係統的疾病沒有classic的病曆，因為每一個病人的狀況都不一樣，但是這種眼睛虹膜炎治療一周後複發為更嚴重的葡萄膜炎就是classic。我這老媽當得真不錯，連生病都助兒子學習。

 

小兒子這周做了許多次講演，匯報他們畢業設計的成績。他告訴我有一個專門學電影的同學一直幫助他演講的準備和練習。他自覺受益匪淺。比較我印象中國內的大學教育，這邊的大學教育更偏重於育材，而不是簡單的教授知識。

 

這周我們老同學的微信群裏熱議轉基因的問題。毫無疑問，農作物轉基因的嚐試確實是科學的進步。但科學的進步不見得一定給人類造福。熱議中正中反三邊的矛盾集中在轉基因食品對人體的長期作用。正方說沒有實例證明長期危害。反方說既然是長期就不可能現在就有實例。中方說你們雙方都缺少科學。我認為這番熱議非常有益於大家的思維健康。大家明明知道科學是人類從無知到有知的努力，卻往往在努力中忘記自己的無知。轉基因的農作物之所以能成氣侯一定有它的天時地利人和，以及使其成為氣侯的權勢和錢包。如同任何其它科學的進步，激進勢力和保守勢力一定與其並進。我雖然不懂生物科學基因工程，但我心中有上蒼。我相信上蒼造物一定福禍相依。我認為從事轉基因工程的科學家們應該把他們的知之告知大眾。老百姓自己應該有從善如流或負隅頑抗的自由。雖然大多數購買食品的家庭主婦們都像我一樣，懶得讀食品商標，但這不能成為食品管理部門和科學家們不標識轉基因食品的理由。

 

星期五可以用雙眼了，但暈乎乎的，路走不直，身體平衡需要調節。半天之後才感覺適應。現在閉上好眼，病眼已經可以分辨桌麵上的物件了。我由衷地謝謝我的醫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