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色戒背後有鄭蘋如刺殺丁默村事件的影子,但藝術作品允許再創作——本作品乃是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雲雲。更何況,那最後一刻的軟弱,張愛玲也不是空穴來風,當年坊間確有那樣的傳聞。
李安的電影還是相當忠於原著的。我想他挑這個本子,並沒有看重什麽抗日與否的爭議,而是意在揭示與探討在非常態下人與人之間、特別是男女之間的情感會產生什麽樣的變數。這是我看了絕大多數李安的作品而作出的猜測,政治從來不是他想表達的主題,人性與人心才是他所最為關注的。
我想對這部電影的欣賞和理解,男女觀眾的區別可能會很大的。比方說,有的男人宣稱:寧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而有的女人呢,寧他負天下人,他不負我就成。張愛玲就是這樣一個小女人吧,情愛跟民族大義是沒有什麽關係的。
好了,我不想再去說那些真實的人物了,還是專注到藝術作品裏的角色罷。首先我們要注意的是,王佳芝隻是位熱血知識青年,擁有樸素的愛國主義情操,而不是抱有堅定信仰、用特殊材料製成的共產黨員或國民黨員。易先生的來頭沒什麽特別交代,但看得出他與太太之間沒有什麽精神上的交流,或許是個政治婚姻,因為易太太看上去年紀比他還大。這也給女諜們有了可乘之機。倘是色誘汪先生,那就沒有成功的希望了。
我理解色戒裏的戒字就是戒備的意思。易先生從事特工工作,使他有很大的戒備心。在王佳芝之前已經有兩個女諜被他識破和殺害了。易先生對麥太太第一次的測試是在香港做衣服的時候,他特意去證實一下她是否這裏的熟客。後來王佳芝說易先生不僅往她身體裏鑽,還要往她心裏鑽,那就是更深層次地試探了。
兩個人的結合當然是很容易就發生了。女方是帶著任務而來,男方覺得對方有姿色、她的“丈夫”又遠在香港、背景也似乎幹淨,而且有些小資情調,不似身邊的黃臉婆隻知打麻將、下館子、逛商店。但我覺得對易先生來說,搞女人的需求更多來自對一種發泄渠道的需求。他生活在緊張與恐懼之中,不去黑的地方,沒有什麽娛樂,時間長了,或許會瘋掉。而隱秘的地下情可以成為很好的調劑。所以第一場床戲,就是一場施虐的表演。我以為易先生自始至終是沒有愛過麥太太的,至少是沒有深愛過;因為他的工作性質不可能百分百相信一個情婦,所以就談不上全身心地去愛她。尤其是易先生最後對王佳芝下手的決絕與果斷,說明他到底還隻是一個政治動物。
至於王佳芝那最後一刻的軟弱,才是需要琢磨的地方。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原因有時好象可以很簡單,比方因為相貌、性情,現代科學說甚至體味都有潛移默化的作用,還有施虐的對應受虐的,等等。另外,男人可以為欲而欲,而女人常常可以由欲生情,這或許也是男女性別的重大差異之一吧。最後,我們也有這樣火光電石間改變主意的事。色戒這部電影,對王佳芝那最後一刻的軟弱給不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我隻好做出了上麵的種種猜測。
整部電影裏的絕大部分時間是在為那最後一刻做鋪墊,如果最後那一刻的軟弱站住腳了,色戒是部出色的作品;但無論如何,不會是部偉大的作品。
梁朝偉在這部電影的表演,我認為是迄今最好的演出,他的眼神和神情裏有一股力量,直逼觀者的心魄。湯唯的臉盤大了點,不是特別上鏡,穿旗袍的風韻還是比不上張曼玉在花樣年華裏的表現,骨子裏的風情味也缺乏一些,但她的整體表現是合格的,尤其是床戲出色,也證明李安的導演功力。她肯定是一個比章子怡更合適的人選。關於電影裏的裸露鏡頭,以歐洲電影的標準來說,真算不了什麽,但於中國藝術電影來說如此大膽是第一次,所以引起熱議。我以為那些鏡頭是必須的,是李導增加情與欲的糾纏的視覺衝擊力的需要。
買鑽戒也不是電影裏麵先受感動,再主動安排。更多逢場作戲而已,所以王沒有戴著戒指出門。
電影裏麵王感動的是戒指,其實張寫道易的一個神態讓王相信他是愛自己的。
當然,第一李安是男的,第二,那樣拍電影隻怕沒人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