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回國,陪老爸老媽去了一趟四川。其實算不得陪,天府之國,我也是從沒去過。青城,都江堰,樂山,峨嵋,一路玩過來。除了峨嵋,讓我有些須失望,其他三處,都是很值得一去。
剩下3天時間,是原定好去江油看我大舅的。大舅是媽媽的堂兄,他們同輩分兄弟中的老大。49年,15,6歲的時候就參軍離家。後來跟著部隊入川,就地安頓下來,算起來已經是道地的四川人。他個頭極高,年紀大了,縮水之後,還著著實實有一米八五;人又極瘦,走在街上,很是引人注目。看見大舅之前,本來是做足心理準備,要被他的獨特發型嚇上一嚇的。印象中,大舅拔頂很早,頭頂上的一圈很早就寸草不生。他可能一直心存耿耿,就自創了一個高招,想稍稍彌補一下。於是把右側的一縷頭發留得極長,往左包抄開去,結結實實在頭頂圍成了一個圈,以地區包圍中央的架勢,再回到起點會合。方法雖好,奈何當時還沒有強力發膠之類的寶貝湊趣,每每小風過境,這一小撮頭發,就不屈不撓地披散開來,再被他不依不饒地摔將回腦袋上去。他走在前麵倒也不覺得,我跟在後麵看的實在辛苦。想忍住不看,又委實忍不住,一不留神,眼神自動自發就又飄過去了。現在年紀漸長,好奇之心銳減,本來還想得周全,認為這是一個考驗定力的好機會。這次若能忍住不看,估計日後於大街上巧遇金城武,也可以把持的住。可歎可惱,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替我們開門的大舅,頭發中規中矩地頂在腦袋上,一丁點兒驚喜也沒留給我,不是不讓人扼腕的。
江油離成都很近,出成都,過了綿陽,下一站就是。很整潔幹淨的一個小城市,物價頗低,居家過日子很合適。大舅離休在家,順手開了一個小診所,平日裏不時有些頭疼腦熱的病人上門,打發打發時間,倒也不覺得悶。嘿嘿,他是正宗退休軍醫;我偏偏一想到以前電線杆子上,滿到四處貼的退休老軍醫包治百病廣告,又忍不住想笑。 大舅發下號令,一縱表哥表姐大大地帶我們去吃了幾頓正宗川菜,一掃我之前在成都的鬱悶。其實,成都春熙路上的鍾水餃,龍抄手,和風味小吃城倒是都去了,隻是變成了商業快餐,吃起來總覺得不像。分20塊,25塊和30塊錢一套的,呼啦啦幾十個小碟子端上來,賴湯圓,夫妻肺片…總之,有名的小吃全包括了,就連麻婆豆腐都有。想來是廚房裏早做了一大鍋,一個客人來上這麽一勺。口味如何,可想而知。絕對也談不上難吃,不過吃下肚,對四川小吃的神往也就可以就此打住。幸好,沒有把江油錯過,所以,還可以繼續神往下去,川菜真的是超好吃的。 吃的愉快,玩的也盡興。離江油不遠的竇圌山景區非常值得一去。風景本就秀美,因為遊人少的緣故,又越發的透著幽靜。李白的題詩“樵夫與耕者,出入畫屏中”,在今日看來,也覺得貼切。遊人少,於風景固然可喜,對當地的山民,就不是開心的事。進山門,到索道站的一大段路,抬滑竿的兩個小夥子,價錢降了又降,最後隻要5塊錢。我和老爸,很壞心的把老媽送上轎子,我們則一路小跑,當然還是自己逛著舒服。說說笑笑間,就到了雲岩寺。雲岩寺倒還罷了,寺中的鎮寺之寶卻是大大有名 -- 飛天藏,又叫星辰車,是從宋代淳熙年間保存至今的道家純木結構轉輪經藏。 飛天藏,本是道教用來儲存經典的櫃子,形似寶塔,中心有轉軸,可以推其轉動。高約10米,直徑7,8米,共有5,6層,每層雕刻的人物都不盡相同。因為年代久遠,實物看起來雖不驚人,但當年的氣勢還在。
雲岩寺始建於唐代,宋代曾一度改為道觀,分成東西二院,東禪林西道觀,獨特的很。既有道家的文武殿,又有佛門的大雄殿。想中華文化,一向兼收並蓄,不同的宗教派別和睦共存,也算不上新鮮事。寺中建築以青磚為主,風格質樸,比之其他金碧輝煌的寺廟,更有一股親切氣在。我這裏大放厥詞,隻怕寺中僧人聽在耳朵裏,要大搖其頭。恨不得一時三刻,香火旺盛起來,也好給菩薩重塑金身。古拙質樸,現如今,哪個還理會得?拾階而上,邁進了大殿。大殿倒也平平無奇,隻是殿內兩側,各方了一張長桌;桌子後麵,又各端坐著一個年輕輕的小師父。殿前的供桌上,放著個黑亮的簽筒;簽筒裏麵,插著一把烏油油光亮亮的木簽。老話說的好:好奇心殺死貓。唉,古人之言,誠不我欺啊。其實,這次當真怪不得我。以往抽簽問卦,都是先擲爻杯,擲出一正一反,方可抽簽問事。這次隻見簽筒,未見爻杯,我忍不住就把大腦袋湊上前去,準備看個究竟。剛把腦袋伸過去的那一刹那,左手邊的小師父不緊不慢開口了:“此簽極靈驗,不需搖簽,你隨意抽一根就好,拿過來我替你看一下。”回過神來,方發現自己的大腦袋,此時此刻,距離簽筒不過20厘米遠近,自自然然,就順手抽了一根簽出來,走到小師父麵前。小師父瞄了一眼簽號,問了我的年紀,就一路滔滔江水下去,不帶停頓地講了有一分多鍾。他話音既輕且急,聲調又毫無變化,自我左耳鑽入,又原封不動,雁過無痕地從右耳鑽出,等他突然停住,我才很慚愧地發現,好像什麽也沒聽明白。老爸一直站在我身後半米遠處,樣子頗專注地也豎著耳朵在聽。嘿嘿,不過看他神情,也不象聽懂的樣子。小師父看了老爸一眼,突然向他招招手,老爸很高興,趕緊也把大腦袋湊了過來。小師父清清喉嚨:“這位老先生,你暫且回避一下;我有一些話,要單獨告訴這位女施主。”“啊?”老爸心中定是隱隱失望,不情不願地挪到殿外去了。 這邊廂,小師父看見我老爸走遠,抬起眼來,對著我很古怪地笑了一笑。嗬嗬,我寫到這裏,想起當日場景,還是覺得好笑。一個光頭小師父,對著自己如此意味深長地這麽一笑,這種感覺,實在是大大地不好說。四下無人,小師父施施然開口道:“你今年命犯桃花,會有兩段感情,而你身陷其中,不能解脫。”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緊接著話鋒一轉:“解決辦法嘛,也有,你速速去請一尊玉佛,我親自為你戴在胸前,佛在心中,從此消災化厄,再無煩惱。”語音落處,我已經被支出殿外。大殿的西側,是剛剛參觀過的飛天藏;而東側,就是我此刻所處的法物流通處。咦?好熟的臉,剛在奇怪我怎麽自動自覺,進了這裏,才發現帶路的,正是剛剛一位抬滑竿的轎夫。 櫃台後麵的小姑娘,看見我進來,當即笑容滿麵地上來招呼。一字排開地放了一串佛像,我拿起一個在手裏,看看後麵標牌,再以極快地速度放回去,一直翻到最後一個。哇,這樣子怎麽買的下去?這次好像撓腦袋也不解決問題,最最便宜居然也要300多。我一向囊中羞澀,隻因爸媽知道我的一大神奇之處,錢隻要進了我的口袋,就決計過不了夜,每每隻讓我放個三,兩百在身上傍身。小姑娘笑的這麽殷切,我又怎麽狠得下心?
說不得,隻好打開皮夾讓她看:“真的不是存心不買,就這兩百塊錢。” 我話音剛落,小姑娘和小夥子轎夫齊齊開口:“問你爸要啊!” “嘎”這個我可招架不住,趕緊雙腳抹油,準備開溜了。邊逃邊回頭喊:“不行不行,不能和爸媽要錢。”跳將出來,一摸腦袋,一頭汗啊。
正在暗暗得意自己的英明果斷,突然很鬱悶地發現,要想上後山,還得從大殿穿過。嗚嗚,無語問蒼天,為什麽自古華山就一條路呢?硬著頭皮進吧,錢不夠總不能還怪我。 小師父眼尖,立刻把我叫住:“佛呢。” “嘎”我咽一下口水,“錢不夠,就帶了兩百,不如下次?嗯,老爸他們還在等,我就…” 小師父怪眼一翻:“不是有一百多的嗎?還等什麽下次…” 然後就是,轉眼間,我發現自己又站在法物流通處,和小姑娘大眼對小眼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