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星期幾,阿三家的門口停了一輛警車。阿三的鄰居,一個老頭兒,跟警察竊竊私語。我趕忙從樓上的窗戶往下看熱鬧。
阿三是我右手的鄰居,老頭兒是阿三右手的鄰居。老頭告阿三,大約是因為他和他媳婦整個夏天都不剪草,草長蠅飛,弄得愛美的老頭兒忍無可忍,終於告了官。
第二天,阿三家來了一個專業剪草人士,手把手示範阿三和他老婆怎麽剪草。下午,老頭兒在後院支起桌椅,邀來另外幾個老頭兒,大砍加拿大政治,其樂融融。看來阿三家的草坪之前確實是他的心頭之痛,連邀來同伴聊天都覺得丟臉啊。
說阿三不剪草,也不全對。我親自看見他和他的媳婦使勁兒練習過,在夏天剛剛開始的時候。隻是他們剪過之後,就像20年前老婆給我理過的發,到處都有些凹凸不平。第二次我看見他們在後院努力,剪完以後我兒子問我:Can I play in that maze? 從樓上看下去整個就是一迷宮。
去年的時候,阿三和我家對麵的另一個鄰居老頭兒起了衝突。老頭兒要賣房去買水邊住宅,看見阿三家草坪上的莆公英開得異常熱烈燦爛,覺得房價起碼下來百分之十。老頭兒找阿三說:拜托,我出錢,您找人來把這些花花殺死行麽?阿三說:我哪去給你找人啊?後來阿三的爸爸放暑假從阿拉伯回來了,終於從電話黃頁上找了一個殺野草的,整了些藥物什麽的,插了塊牌子。沒過多久,老頭兒的房子果然賣掉了。
說阿三不剪草是態度問題可能有些誤解,因為他同樣不掃雪。冬天的時候車道上的雪堆得比山還高,阿三提了幾個大包小包,一個一個從雪堆上麵扔進來,然後自己才翻過來。每次看到這種壯觀的景象,我都要把老婆孩子叫來參觀,我們興奮地認為,這就是住在渥村這樣風雪交加的地方的好處之一:可以免費體驗人們爬雪山過草地的情景,不需要花一些錢去重走長征路。
阿三懶惰嗎?我不這樣認為。因為他總是在黃昏的時候出門,穿戴得整整齊齊,即使在夏天的30多度的高溫下仍然打著領帶。阿三的媳婦,一個皮膚黝黑的印度姑娘,我總以為是被他用錢買來的。他們倆出門,總是前後隔著十來米,而且總是阿三走在前麵。據說印度有嚴格的種族製度,我懷疑阿三的媳婦是比他低一個或者兩個級別。有一段我又疑心他們是從山溝裏來的村姑,因為弄什麽都有四不像的感覺。看我們門前弄個花籃,印度媳婦也去弄了一個,然後找來一個大水泥紙箱子翻轉作底座。一天風大,花籃被吹得七零八落,箱子被掀翻,但一個星期都沒人收拾,我看不過去了隻好去幫他收拾了。
阿三從來不跟我說話。隻有他的爸爸從沙特阿拉伯回來的時候才跟我握握手,說你辛苦了。阿三他爸曾經是印度著名的物理學家,據他所說,加拿大政府對不起他,來了好幾年都不幫他找工作,隻好去沙特那個地方當教授。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說我辛苦了。難道阿三有什麽見不得鄰居的秘密?有一段時間我懷疑他是讀博士讀傻了,或者是個像愛因思坦那樣的高人,生活中的事情一無所知,但說不定在琢磨人類的未來?問題是他的媳婦也這樣,難道是居裏夫人,在搞什麽化學試驗?這一想我又有點兒毛骨聳然:萬一這兩個家夥是基地派來的怎麽辦?
我跟老婆說:那邊那兩口子,小心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