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不知道什麽叫留洋,問父母,他們也不知道。那時我就琢磨啊,總有一條大船,我站在船頭,圍個五四青年的圍巾,頂著風,目光堅定地凝視遠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意像,估計當時覺得比村裏的打魚船大兩倍,再多加兩條槳,就留洋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咱不知道,意淫就是這麽煉成的。
2000年1月,我千方百計地把這個故事整成英文,告訴來自紐紛蘭的戴維同學。他怎麽也不笑,隻是一個勁兒地打聽老毛的曆史。還把中國的朝代寫在研究生的助教辦公室的牆上。我說你這是幹嘛呢,他說他要加入新民主黨,學習中國天下為公的哲學思想。我勸他搬到溫哥華,那裏有馬列小組,紮著紅頭巾開組織生活會。去年夏天,我突然接到戴維的電話,他說為了更好地了解中國文化,他已經搬到唐人街住了。我心說,唐人街除了學寫有錯別字的招牌以外,還有什麽文化呀。
除了和戴維閑扯,我基本的時間都拿來啃數學公式了。經濟學整得一點兒都不經濟,早知道這麽枯燥我就改學別的了。有一個人建議我,說某某在讀中國曆史,到那裏有意思你還是大拿。我一琢磨,這大拿是大拿了,學完了幹嘛去呀。考慮到我短平快的目標,我還是堅持在這個班裏混吧。
這裏有一半是中國留學生,多是國內名牌大學過來的。有的在國內就拿了碩士學位,過來接著念。老外最怕數學。所以讀經濟係研究生的很少,因為每門課幾乎都是從頭到尾的數學公式。而中國學生長於數學,就靠它拿獎學金。
宏觀課上,教授問:這道題做對的舉手?中國學生大半舉手,老外一個沒有。教授說:做對一半的舉手?幾個老外舉手。教授問:全都做錯的舉手?兩個老外高高舉起,像得了獎似的。計量課上,開始教授總點中國學生回答問題。基本全對。點老外,一道明顯的簡單題,連問5個都是Sorry。但一下課,老外立馬活躍。有背冰刀的,有踩滑板的,呼啦拉眉飛色舞。相反,中國學生下課就蔫了。大多一頭鑽進實驗室上網,看看台海危機,想想去留前景,整個兒人比黃花瘦。
晚上,多倫多的小李子給我打來一個網絡電話,聽得我嗡嗡的讓人心煩。我說您就不能不節約那幾毛錢嗎?小李子說靠,兩毛五一磅香蕉知道不?還真是,首都的香蕉4毛7,顯然首都人民過著更有錢的生活。小李子已經收到了約克的通知,但讓他先去讀半年的語言學校,然後再去讀一年的補修課,然後才能上本科計算機。我說您本來就已經是工程師了,現在就像磁帶一樣往回倒,好像您的青春能倒流似的。加拿大的大學本來就比中國的差,再倒回去讀幼兒班,這也太不把中國的蔥當蔥了。但小李子從來就是一個慢悠悠的好青年,加上家裏有的是人民的幣,說隻要有通知就不錯了。好多人排隊申請呐。我說計算機已經成了泰坦尼克,擠的人越多,沉得越快,別往那邊拱了吧,跟我一起研究非洲,到時候去打非洲的鳥。青年計算機愛好者當然不聽我的,噪聲隆隆地給我介紹了他新認識的廣東女朋友,現在和他一起在光猛土庫裏艱苦創業。
我說小心英語沒學會,國語給丟了啊。您下次說到滿地可來找光猛土庫,最好給我帶個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