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一會兒,女人就洗完了碗筷。進了屋,手腳麻利地收拾、打掃房間。
女人坐老葛對麵“我是從哪兒被他們逮到的?”女人低聲問老葛。
“清水縣城附近,聽說,”老葛頓了一下,“另外,聽他們說,你好像半夜要跳河來著。”老葛低下頭,用眼角迅速掃了一下女人的臉。
女人愣住了,呆坐在凳子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桌子上一塊射進來的陽光發呆。許久,都沒吱聲。
老葛見狀,知趣地走進了灶台間,琢磨著中午弄點什麽吃的。他扒拉了一塊臘肉。這年月,肉可珍貴。但,弄一點吧。既然家裏也算有個客人。老葛又到屋後的地裏,拔了點菜。蹲在屋後,洗著菜棒子,淘著米。
隔壁的蔡大姐看見他,隔著矮牆喊著:“老葛,咋聽著你屋裏有女人的聲音呀?你也趕時髦,買了台收音機了?這聲音聽著真逼真呀!”
老葛“撲哧”笑出了聲:“遠房親戚,女的,昨天來借錢的。等會兒要送她走。人家住在縣城....”
蔡大姐把臉伸過了矮牆,兩隻手搭在牆頭上,“我,我信你的鬼話!我又不是第一天住你家隔壁,你家有幾個親戚,我比你都清楚。別看你老實八腳的,是不是縣城裏的相好,找上門來了呀?”
老葛“滕”地一下,臉紅的跟朝天辣椒似的。“我是什麽人呐?老光棍一條,哪家姑娘看得上俺呀?你呀,取笑了,真是遠方親戚。”
蔡大姐那圓盆子大黑臉,笑得更圓了,敢情就差再戴一圈黃牙子頭飾,就可以杵地裏當向日葵了。
老葛收拾停當。跟蔡大姐說了聲“回見”,進了房。
過了許久, 女人紅著眼走了灶台間,“我、我還是想回縣城。老葛。”女人有點忸怩的說。
“中!吃過飯吧。我煮點臘肉飯給你吃。吃飽了,下午有車進縣城。我給你買票,送你走。多少,算認我作個哥吧。”老葛心裏很難受。不知為什麽他居然不心疼那500塊錢了。唉,人各有命吧。這麽好的女人,長得水靈靈的,手腳又麻利,哪會相得上自己。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就算送佛送到西,今兒要送她回去,也得做的漂漂亮亮的!
女人靠在灶台間門框上,咬著嘴唇,歪著頭看著老葛點燃了柴火,在起火燒飯。老葛自個忙活著。偶爾扭頭看看她。見她斜靠在門上,臉上掛著兩行淚。自顧自地把兩條黑辮子拆了又編上,編上又拆開,淚珠子一個勁兒地落在鼓起的胸前衣襟上。她也不擦擦。
老葛的眼前隱約也有點模糊。也許是煙熏的吧。他揉揉眼睛,眨巴眨巴,拿起旁邊的破扇子,朝柴火洞口扇了扇。
“秋紅,無論怎樣,人要想開點。”老葛慢悠悠地說,反正等下吃完飯,送走了,也見不著了,把該說的,都說了吧。“像我這麽個老光棍,又有癲癇病,還苟延殘喘,死撐著呢。都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像你這麽年輕水靈的姑娘家,又有什麽想不開的?人這一輩子,總有幾個坎兒,過了,這路就順了。別死心眼兒。”
女人一甩辮子,走進了灶台間,拉下剛剛洗臉用的白毛巾,捂住臉,索性嗚嗚地大聲哭起來“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人家心裏委屈的事?”
唉,老葛看著她,心想這跟畫兒似的人物,居然也有這麽多的傷心事。還是像他這樣的老光棍生活來的簡單、快樂!
老葛琢磨了一下,走上前,拍拍女人彎著的背,“不就那點你情我願,男歡女愛的事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你怎麽也年輕,人這輩子,路長著呢。人家離了婚的,不也照樣大模大樣地嫁人?沒什麽大不了的。以後碰上真喜歡你的人,沒人會計較那些。想開點吧。秋紅。”
寫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