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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差光陰一厘米》第四章 4.
玫子昏睡了一整天帶一整夜，當中致遠叫她起來吃了碗雞湯麵。她洗了個澡，倒頭接著睡。再醒來的時候，落地窗外已是天色蔚藍、白雲千裏。一旁的床頭櫃上放著致遠留下的一張紙條，“下午回來跟你一起吃飯，SLOW COOKER裏有剛燉好的湯。致遠”
玫子洗漱完畢，走進廚房，看到廚房的桌子上擺著一隻深藍色TIGER保溫杯。她心裏納悶，致遠不是說SLOW COOKER 裏有新燉的湯嗎？怎麽這裏還存著一份？她打開壁櫥旁的SLOW COOKER，裏麵燉著烏雞湯。
她轉身打開飯桌上的TIGER保溫杯，裏麵裝的是香噴噴的蟲草雞湯。玫子不喜歡中藥材味，更別說這種長得奇形怪狀的蟲草了。難道是致遠打算送到醫院給他母親的？也許他走得匆忙忘記帶了？
玫子思前想後，決定去一趟醫院，順便取回自己的車。回來的路上再去看望一下豬三，拿回上次交給豬三的文件，還需要商量青青的後事。
想到這兒，玫子換了身衣服，黑色FENDI無袖連衣裙，一隻白鶴碎鑽胸針。她著保溫壺和黑色手提包走出了房門。
在醫院的問訊處，玫子脫下墨鏡查詢致遠母親鄭雲岫的病房號。問詢處的護士似乎是麵帶驚慌地告訴了她鄭母的病房號。
玫子心生疑惑，複又戴上了墨鏡，拾起自己的物品，匆忙走進電梯。電梯一打開，裏麵站著兩個身穿製服，手裏拿著水桶、抹布的老婦。玫子走進去按下了15樓。
“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事，為了報仇，從中國跑到新加坡殺人還殺錯人了？那那個男朋友不是很傷心？”一個阿姨輕聲問另一個。
“這就是巧。寫書都不可能寫成這樣。男朋友癡心一片，女孩子太可憐了，替別人枉死。還送來我們醫院了。”
“報紙上的照片，那個女孩子真很漂亮。”
“歌手嘛能不漂亮？要是我年輕漂亮，我也去唱歌了，到了做阿姨的年紀還掃廁所？”
“哈哈——”
玫子的心咯噔一下，忙低下頭，怪不得剛才在問詢處，那個護士看到自己跟見了鬼一樣的表情。到底是誰還把青青的照片送給了報社？
玫子低頭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從寬敞的大廳就能看到15-07 號病房的房門口。轉念尋思著，是不是致遠也看到了報紙上的新聞？那麽致遠的母親呢？
15-07號病房的門敞開著，致遠側身站在門口，背朝著大廳。玫子正想快步走上前打招呼。隻見一位20 多歲，長相俊美的長發女子正笑著從病房裏走出來。與致遠擦身而過時，致遠低頭跟她耳語了幾句，兩人頗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原本已經沉重的心上，似乎被什麽利器生生地劃了一刀。
鄭母被女傭攙扶著也走了出來。年輕女子挽著鄭母的手臂，一臉討好地說：“醫生都聯係好了，就算去度假。要是致遠沒空的話，我陪您飛過去了。”
“讓小逸費心了。”鄭母親昵地拍拍小逸的手背。
鄭母的笑容讓玫子覺得如鯁在喉，她轉身走進了另一側通向洗手間的走道。一種挫敗感越來越濃地從心底升了起來。
這一行四人踱到了大廳的電梯前。
“我自己下去就行了，知道阿姨最喜歡讓致遠送人了。我的車子就在樓下，不用送。明天再過來看你。”傳來小逸甜美清脆聲音。
“被你說成這樣，我想送都找不到借口了。那我們明天見。謝謝你，小逸，費心了。”致遠渾厚帶著磁性的聲音。
電梯門合攏後。鄭母跟一旁的致遠說著家常，一邊說一邊走過玫子側身而立的走廊，“小遠，你看小逸多有心，人長得漂亮，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孩，小逸家跟我們算世交了。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我看得出這孩子從小就喜歡你。記得有次去她家參加她的生日會，你送給她一隻瓷娃娃當生日禮物，結果被她的搗蛋弟弟給摔碎了，她哭得跟什麽似的……”
致遠低頭，“我怎麽不記得我送過給她瓷娃娃？哦，我記起來了，那次你包了個禮物，叫我送給小逸，我都不知道裏麵是個瓷娃娃，隻看到她後來哭得跟淚人一樣，還直對我說對不起。”
“事情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鄭母搖搖頭，接著說，“我老了，身體不好，算風燭殘年了吧。小遠啊，媽媽話多囉嗦，有句話一直藏在心裏，不想再憋著了：不被父母看好的婚姻，大多不會幸福。比如你媽媽我，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人家說的，所謂的被愛情蒙蔽了眼睛，這幾十年有多苦，你大概也有體會吧？別的我不要求什麽，至少應該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吧？我的話說重了。“鄭母拍了拍致遠的手背，歎了口氣，走回了病房。
致遠在原地站立良久，慢慢走進了母親的病房。
他身後的走道裏，是手指僵硬地提著保溫壺的玫子。兩滴淚花還沒滑到嘴角，她已經仰頭望著頭頂的白灼燈管笑了起來。那一刻，昨天熟悉的悲傷摻雜著失敗的感覺又開始在她心頭縈繞，越來越痛……
車窗外，是明媚的熱帶陽光，熱帶的樹木長得鬱鬱蔥蔥、蓬勃茂盛。街道上各個商場林立，商場裏人頭攢動，熱鬧是別人的，隻有車窗內的玫子知道自己該有多孤獨。她捫心自問，自己有多愛致遠，以為自己會一輩子跟他糾結下去。她一直等著他向自己求婚。此刻才知道，是他在一直啞忍著自己? 該放手，讓他去實現他父母、家族對他的期翼，他會更幸福。與其兩個人毫無未來地癡纏，還不如一個退出。沒有了愛情，自己還是可以一天天的呼吸，朝臨日出、晚看夕陽地活著，也可以一樣駕車行駛在這個繁華都市的一角，任由歲月滄桑……
玫子回到致遠的寓所，輕輕地在餐桌上放下那隻藍色保溫壺，收拾了自己的衣物，把門鑰匙擺在餐桌上，呆立良久，走出了致遠寓所的門。走到底層停車場時，她剛打開車門坐進去，突然瞥見致遠的車子開過。她的腦海裏飛快閃過幾個借口解釋自己為何匆忙離開，回頭卻發現，致遠壓根都沒注意到她。
她默默地坐在車裏，透過車窗看著致遠神色凝重地走向電梯。她枯坐在車裏，想等他打電話給自己，責問她為何會把門鑰匙留下?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大樓外已是傾盆大雨，電閃雷鳴了，玫子才默默擰開了發動機，踩下油門。
雨刷在不停地洗刷著車窗，如同一把銳利的刷子在不停地擦拭著記憶的痕跡，曾經溫馨暖人的都已冰冷僵硬。馬路上車流穿梭不息，車燈如列蜿蜒遠行。玫子不知道自己就這樣丟失了自己一生的珍寶，離開了它，她的人生就如同失重的風箏。
如果生命是一條永不回頭的直線，從過去的某一坐標出發，絕大多數人都隻是擦肩而過的過客，也許有過短暫的交際，卻轉身消失不見，就如同從未認識過、從未相處過……而有些被歲月留下的痛，卻日久彌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