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真相邊緣
舒冷風一走到帳門口就看到鈺兒躺在地上,縮成一團,渾身抽搐著。
他俯下身,慌忙把她抱入懷中,“鈺兒——鈺兒——”他輕聲喚道,她似乎痛暈了過去,一頭的冷汗。
帳外的近衛聞聲跑進營帳,“王爺,需不需要請太醫?”
“你速速去把李太醫請來,我隻要李太醫一人前來。看住我的營帳,閑雜人等不許入內!李太醫到的時候,稟報我一聲。”說完,舒冷風抱起鈺兒急奔入內帳。
把她放到床榻上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不醒了。
舒冷風摘下她的麵具,她的臉上又塗滿了那些恐怖的疤痕。舒冷風注視著她的臉,心似乎痛得都已麻木了。他起身取來毛巾為她擦汗時,她已毫無知覺。舒冷風幫她脫掉腳上的靴子,蓋上薄被,坐在床邊,默默地打量著她圖得像鬼臉似的臉。他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精致的下巴,還有她臉上一道道可怖的疤痕,想著她剛才說的,“以後再不見麵了”。他心裏空蕩蕩的,疼痛似乎早已被擠散,沒影了。
“王爺——李太醫到!”門口傳來近衛的稟報聲。
“有請!”舒冷風說著,把鈺兒的麵具覆到她臉上,把她的兩隻手臂擺到薄被外麵。
李太醫背著藥箱徑直來到舒冷風麵前施了禮。
“李太醫,今天的事情,出了這個營帳,不許向任何人透露一個字。你可記下了?”舒冷風一字一頓地說。
李太醫是舒冷風一手扶持,送進太醫院的,可以說是舒冷風的人。他嘴上說著,“一定!一定!”就要施大禮。
舒冷風扶住了他的手臂,“李太醫,無須多禮,請吧。”
李太醫搭住鈺兒的左手脈摒息凝神,一臉的凝重。又執起她的右手脈,神色越發的沉重。
他起身對舒冷風深鞠一躬。舒冷風從他的神情上已猜到了幾分,他一揮寬袖,“但說無妨。”
“這位姑娘身中奇毒,毒已入骨髓。按常理講,她早不應活在人世。小人學識有限,不知她中的是何毒? 但,看情形,此毒會時常發作,發作時中毒之人痛不欲生。”說完,李太醫又施一禮。
“可有解藥?”舒冷風神思一恍惚,蹙緊了雙眉問。
“隻有知道是什麽毒,才能對症下藥。但……”李太醫搖了搖頭,“小人無能為力。”
“好!你下去吧。記得此事,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舒冷風吩咐道。
他坐到長桌旁,記起來新婚當晚,她跟他一起喝的合巹酒,他中毒了,是宮廷裏無色無味的鴆酒,劇毒。當時以為是她下的毒,要不她怎麽沒事呢?她回答說,這個世上毒死我的毒藥還沒調製出來呢。那表明她知道自己身中劇毒。身中劇毒的後果是什麽?會有生命危險嗎?他狐疑地望著依然沉睡不醒的她。她到底藏了多少秘密,自己不知道?
“王爺,唐參軍求見!”帳外傳來近衛的聲音。
“讓他在帳外等我。”舒冷風說著,大踏步走到帳門口,挑簾踱了出去。
唐鑒獨自佇立在如水月光之下。
“王爺,上次那個符印,有消息了。”唐鑒施禮道。
“哦?”舒冷風故意踱出去好幾步,在一個無人的角落停下腳步,近旁是一株枝椏稀疏瘦弱的野槐花樹,他壓低聲音道,“說吧。”
“王爺,那是北魏太子拓跋征的符印!”唐鑒湊到舒冷風的耳畔說道。
“什麽?”舒冷風驚異異常地狠狠地盯著唐鑒的雙眼,難以置信。
唐鑒眸光一閃,甚為詫異,他跟隨王爺這麽多年了,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
“的確是北魏太子的符印。”唐鑒又說一遍,深鞠一躬。
舒冷風眯了鳳眸呆立了片刻,北魏太子的符印!他長長吸了口氣。
“你先下去吧。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此事。”他冷冰冰地說。
他望著唐鑒在如霜月色下走遠了,身影融進了茫茫夜色中。
舒冷風不由閉上雙眸,原來鈺兒就是那個北魏鬼影秀的主公。怪不得拓跋征在兩軍交戰的戰場上,獨獨綁了她。怪不得她三番四次來討要休書,送給自己一具屍體。怪不得在跟拓跋征單打獨鬥那天,她會大喝一聲幫了拓跋征!原來、原來,她已是北魏太子的人!再睜開雙眸時,在這沉寂無邊的黑夜中,他想狂笑幾聲,讓自己的笑聲直徹雲霄,卻隻能硬生生地囤在心中……杭澄鈺,那你為何到我的臨川軍來抗擊魏軍?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想到這兒,他猛一揮拳,正打到近旁的那株野槐樹樹幹上,隻聽得,“哢嚓——”一聲,小樹斷成了兩截,樹幹歪斜著墜落到了地上。綠色的樹葉、褐色的樹梢紛紛跌落了下來,散布在土地上,在夜裏,宛如血般的黑色淚水斑駁陸離地流灑了一地。
舒冷風不知道自己怎麽踱回帳前的,依稀間,似乎聽得有人在遠方哼唱一首他自小就熟知的歌謠:“江漢水之大,鵠身鳥之微。更無相逢日,安可相隨飛?”歌聲浩渺,悠遠哀傷。
“去把武護衛請來”,他衝著近衛說了一句,挑簾慢慢踱進了營帳。
片刻之後。
“武護衛前來回話。”武冬在帳外喊著。
“進來吧。”舒冷風輕言。
武冬走進營帳時,看到床上躺著的鈺兒,大吃一驚。他慌忙走到舒冷風麵前施禮,“見過王爺。”
“她臉上的東西應該用什麽洗掉?你去拿來。另外,她有沒有帶女兒家的衣服?給她拿一套來。”舒冷風手裏執著書卷,頭都沒抬,言語甚是冷厲。
“這……”武冬猶豫了一下,又扭頭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鈺兒,終於低下頭說,“遵命!”再怎麽說,鈺兒是王爺的夫人。這點要求也不過分。想到這兒,武冬轉身走了出去。
隨後讓門口的近衛送來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隻白色青花瓶子和一身粉色的女兒家的衣裙。
夜很深了。
舒冷風吹滅了燭火,手撐著頭,在角落處的一張軟榻上歇息。他心裏思緒萬千,既然鈺兒是鬼影秀的主公,從今日起他需要派人無時無刻不盯緊她,尤其在戰場上。
鈺兒猛地睜開雙眼,她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帳篷,聞著床上淡淡的優曇花香,這個香味怎麽這麽熟悉?
她心裏一驚,隻記得自己暈倒在他的帳門口,然後就不醒人事了。難道這是舒冷風的營帳?他的床?
一想到這兒,她急忙伸手摸摸臉,臉上的麵具還在,自己的衣裳也都完整無缺。此地不宜久留。想到這兒,她猛地坐起身來。俯下身穿好鞋子,抬腳就朝帳門口急奔。
“王妃,何必這麽急著走呢?為夫在這裏靜候多時了。”帳內角落傳來他冷冰冰的聲音,把鈺兒唬了一跳,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呆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