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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迎麵見芙蓉
清晨,帳外鳥鳴婉轉,春光明媚。
吃過早飯,鈺兒跟幾個校尉商議了當日所需操練的排兵布陣後,她就走去了舒冷風的帳篷。
看到景庭正挑簾走出來。他衝鈺兒一笑,“季將軍,早!進去吧,王爺他剛用過早飯。”
鈺兒應了一聲,掀開帳簾走了進去。
帳內點著火炭爐,溫暖如春,舒冷風正斜倚在床上看書。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見到鈺兒走進來,微微一笑。
“坐吧。”他手持書簡,指指床頭旁的一張凳子。
“傷勢好些了嗎?”她輕聲問,大約是為了換藥方便,他隻披了件薄薄棉袍,衣帶鬆鬆地係在腰間。
“好多了。”他雲淡風輕地說著,然後把手中的書擱在枕邊。
鈺兒瞥了一眼,他在讀《孫子兵法》。
“王爺這樣勤奮!病榻之上仍然不忘研讀兵書。”鈺兒由衷地說。
“其實,我隻是一介書生,雖然陛下封我作了臨川王,手下也有幾萬人馬,不怕季將軍笑話,本王卻從未真正上過戰場。現在真是臨陣磨槍了。”說著他自嘲地笑了。
“我看王爺過謙了。我倒覺得王爺是個帥才!自古,很多名將一戰成名。”鈺兒說著抬起頭,卻看到他正眯起的鳳眸探究地注視著她。鈺兒一愣,反倒不明白自己戴著一張白玉麵具,又有什麽可看的?
“那,我就借季將軍的話自勉了。”他不著痕跡地垂下眼臉,回答道。
猶豫了片刻,鈺兒鼓足勇氣說,“我,與北魏太子,拓跋征以前交過手。有一次,我已經敗在他刀下,但他刀下留情沒殺我。反而看著我的人救了我。所以,欠他一個人情。這次,是我動了惻隱之心,”鈺兒知道,這個理由不一定具有說服力。“沒成想,居然,連累了王爺。”
“嗯。”舒冷風咧嘴一笑,眼眸黝黑如深潭,若有所思地說,“所以,他就在萬軍中捉了你。”
“是。我殺了他一員大將。”不知怎的,她陡然覺得舒冷風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說的。她抬頭望著他的雙眸。他眸中居然混沌一片,看不出憤怒、懷疑,目光卻遙不可及,還帶著一絲淒涼?
“王爺,”看著他的眼神,她怎會有一種不祥之感?她低聲問道,“您不信我?”
“我信!信你有隱情。但,不是你說的這些。”他轉而堅定地回答,雙眸含著淡淡的寒意望著她,“我隻知道你帶著逸林軍火燒魏營,衝鋒陷陣,異常勇猛,更重要的是你出的計策,伏擊九裏山,使臨川軍首戰告捷,以少勝多。這一戰幾乎可以讓默默無聞的臨川軍名垂史冊。事實上,我已讓唐鑒上書朝廷,給你和逸林軍請功。信使今天就出發了。”
他頓了一下,語氣凜冽,“季將軍,我希望在以後兩軍交戰時,你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了。如若再犯,無論有心或無意,我定嚴懲不怠!”
“是!”她低下頭,一時語塞。
“我還有個問題想問您。”鈺兒說完,兀自傻笑了一下,不管怎樣她需要親耳聽到他的答案,“我想知道,王爺您為何會主動請纓帶著4萬人馬來迎戰魏太子10萬精兵。還有,劫獄救我的事,我感激不盡。但,王爺親自出馬實在太冒險了。”
“北魏來犯,南朝每個血性男兒都得披甲上陣,戰場迎敵。更何況我還算是個手握兵權的王爺!至於救你,因為賞識季將軍難得將才。冒險嘛,”他長舒了一口氣,“其實對於我這個將死之人,又何必在意這麽多呢?”他說得如此輕飄,說完居然嘴角飄過一絲微笑,像風兒拂過他蒼白的麵龐,隨意扯起了這麽一絲微笑。
鈺兒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剛才的微笑卻烙傷了她的心。
將死之人?鈺兒心頭一顫,他居然說自己是將死之人!難道景庭說的是真的?她緊緊盯著他墨黑的雙瞳,緊張地連呼吸都忘了,“王爺看上去,身體健康,而且武藝高強,王爺的武功在南朝恐怕也是數一數二了。為何說自己是將死之人?雖說敵強我弱,但,我們不一定會輸!”
他沒有回答,麵色微露哀傷,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卻落在鈺兒看不到的地方。這更加劇了鈺兒心頭的不安,她徹底慌了神。
“因為先皇病逝,您悲傷欲絕?還是因為,因為臨川王妃仙逝?”她簡直無法相信這是真的,“王爺?”她毫不察覺地攥緊了他的手臂。
他隻是眯著鳳眸,抿緊了雙唇。且不說,少帝多次的迫害。當得知鈺兒在劫獄遇難那刻起,什麽對他都沒有了意義。既然北魏來犯,他寧願選擇戰死沙場。想到這兒,他隻淡淡一笑。這一笑,清澈冷冽,乍如寒冰般的決絕。
鈺兒清澈的雙眸,沒錯過他眼中掠過的那幽怨的決絕。他如此才華橫溢之人,縱然風流多情,但,也不至於會有想死的念頭,還是因為少帝的幾番迫害?但,假如正如景庭所說,是因為那個假死的鈺兒呢?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實情……鈺兒一時緊張地張嘴說不出話來。
“王爺——”突然,帳門口傳來一位女子的呼喚。
鈺兒這才發覺自己居然如此失態地緊攥了他的手臂,她慌忙抽回了手,羞了個大紅臉,還好,戴著麵具看不出來。
此時,從帳門口急奔進來一個身穿白色狐裘短大衣的窈窕女子,長得甚是清秀,“王爺——我才知道您受傷了。來晚了——”說著,她直接撲到床前,雙膝跪在床邊,一臉的關切。
鈺兒忙起身退到一旁,詫異萬分地低頭打量著這位年輕女子。
“王爺,為何一直都不來喚芙蓉?既然王爺受傷了,就該留芙蓉留在帳裏日夜伺候。”女子說著,抬起頭,伸手輕輕撫摸著他胸前的傷口,淚流滿麵。
舒冷風捉住了她的玉腕,朝旁一指,“芙蓉……先見過季將軍。季將軍,這是——芙蓉姑娘。”舒冷風一字一頓的說。
“哦,”芙蓉瞥了一眼鈺兒,陡然見到她戴著的白玉麵具,臉上堆起驚恐之色,“給季將軍請安,芙蓉失禮了。”
“芙蓉姑娘……請起。”鈺兒衝她一抬手,她居然沒注意到這5萬臨川軍的軍營裏還有位姑娘!她苦笑一下,硬生生咽下了剛才想說的話。
“王爺,屬下告退了!”鈺兒一抱拳,轉身大踏步地走開。
“季將軍,晚上一起用晚膳吧。”身後飄來他的聲音。
她正走到帳門口,伸手猛地掀開帳簾。聽到這句話,她竟哽咽片刻,幹啞著喉嚨答道,“好!”
帳外,酷冷,寒風呼嘯,驟然吹散了盤繞在心頭的陰鬱。
曠野上,疾風獵獵,哀雲重重。一隻孤獨的鷹隼在雲巒中展翅滑翔,卻是,蒼鴻聲遠長天朔,望斷層雲深覓處,山無盡、路陡轉。不知何日春歸度,又知幾人愁。
校場上,幾十個騎兵拍成攻擊隊列的三角形,兩側斜開,形成尖銳的角度,後麵則一環防守另一環,急速向前奔出。
這是在戰場上經常排列的攻擊型隊列,再加上逸水閣的布道陣陣法,可以在進攻中誘敵迎麵進入,然後迷遁在五行陣列中,從而達到以少勝多的關鍵作用。
鈺兒率領著幾十個騎兵向前奔馳,六個校尉帶著幾百名兵士向他們圍了過來,一圈又一圈,如鐵桶般密不透風。
“季將軍,我們這能衝得出去嗎?”左右兩名逸林軍的校尉問道。
鈺兒兩眸寒光一閃,“一定能!相信自己!”
她身體低伏,貼在馬背,揮舞起手中的銀槍,銀槍攜著凜冽之勢,將對麵衝刺而來的兵刃一一擋開。身後幾十名騎兵跟著她,如同一把鋒利的剪刀,把厚重的幕布猛地撕開一條裂口。沙塵飛揚, 他們幾十人成功突圍。
此時,暮雲平,南山橫,兩行歸雁逐長煙。
鈺兒勒住韁繩,回頭望去。卻瞥見,舒冷風身披一件淡黃色鬥篷被芙蓉攙扶著正歪斜地立在帳門前,遠遠地好似正望著自己。
鈺兒眯緊了雙眸,咬緊了牙關,把頭一扭,高喊一聲,“我們再演練一遍——”
她調轉馬頭,急奔回隊伍。
她記得父親曾經告訴過她:對於不明白的事情,想不通的事情,不要再去糾結。時間會證明一切。她不想再糾纏這兒女情長。她告訴自己:臨川王妃已經死了!她欠他一條人命,改日一定還他!
謝謝有緣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