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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綺霞》卷三死局 4. 但許一世相隨

(2016-05-19 02:09:26) 下一個

  舒冷風在王府煎熬般地等了兩日。他既希望鈺兒來,哪怕隻再見她一麵,或唇槍舌劍地吵一架,他都覺得暢快,但又希望她不要來。最終,鈺兒都未前曾去索信。

 次日黃昏,他帶著景庭在城郊縱馬,來到了冷月庵堂山下的小徑。他身著一襲白色長袍,頭頂長發束在漢白玉發簪,散發披肩,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在綠蔭青翠的山路上飛馳,甚是衣衫飄飄,風姿儒雅高貴。

 初夏之夜,略有了一些暑意。綠蔭翠籠的彎曲山路,盤旋而上。夏蟬開始不停地呱噪,讓人覺出些許的煩悶。此時,遠遠地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飄蕩在小山坡中,琴聲溫婉動人。

 舒冷風不由下馬,駐足聆聽。他聽不出曲名,但彈奏的人琴藝之精湛,是他前所未聞的。琴聲本就玲瓏剔透,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如幽泉寒水濺石川,韻意悠遠流長,卻還帶了浩蕩暢快的曲風。時而,款款傾訴如江南煙雨般朦朧婉轉,時而,重筆勾勒似浩瀚江河般坦蕩磅礴。一曲罷,讓舒冷風聽得意猶未盡,暑意全消。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他由衷地讚歎道。舒冷風自小酷好音律,他自認為自己的一隻玉笛吹得天下無二,卻從未聽過如此精妙的琴曲。讓他甚覺好奇,想會一會彈曲之人。

“的確!想必全京都城都不曾有過這樣絕妙的琴藝。王爺,我看這琴聲是從冷月庵裏傳來的。”景庭身著一身竹青色長袍,白玉發簪,亦是風度翩翩,他指指山上的冷月庵。

 “走,去看看,順便拜訪一下靜弦師太。”說罷二人走到了庵堂前。

   

  庵堂的前門深鎖,二人轉到後堂,輕輕叩門,然後推開小門,隻見院內的小亭裏坐著一位形容嬌小的藍衣少女,容貌甚是清秀靚麗,隻是眉宇間卻帶了深深的憂愁,她正在擺弄琴桌上的焚香爐。

“王爺?”她抬頭看到了舒冷風立刻從小亭裏跑了出來。

  舒冷風見到韻兒心卻一沉。他以前聽韻兒彈過曲,剛才那首應該不是她彈的。或許,她的琴藝最近大有精進?

“是韻兒姑娘。”舒冷風客氣地略一施禮,笑笑。“適才路過,聽得此處琴聲甚妙,特意上來拜訪。沒承想是韻兒姑娘在撫琴。”

 “啊........”韻兒張嘴,望了望廂房,立刻把要說的話吞了下去,她低頭笑了笑。適才是姐姐鈺兒在這裏撫琴,突然說有人來了,然後躲進廂房去了。

“王爺快坐吧。正好師太備了點心,讓我們飯後消暑吃呢。”韻兒好久沒見到舒冷風了,此刻,她秀目含情,臉染紅暈,一雙烏黑的眼眸不停地打量著他。

  話音剛落,師太帶著端了三碗甜品的小尼走了進來。

 “怪不得這樣熱鬧,原來是有貴客來訪。水清,你再去盛兩碗過來。”師太走上前一禮,“貧尼見過臨川王。有失遠迎,望海涵。”

 “哪裏,是本王唐突造訪,望師太不要見笑。”舒冷風急忙讓座,看了麵前放著的三碗甜品,心裏豁然開朗,卻忍不住的陣陣心痛。她就這樣不肯見自己。

 “韻兒,適才鈺兒還在,怎麽隻一轉身,人就走了?”靜弦師太問道。這時小尼端來了另外兩碗甜品。師太忙著布在案桌上。

“我在這裏。”鈺兒見躲不過了,隻得從廂房裏踱出來。這次她穿了一件粉色漢風留仙裙,梳了一個墮馬髻,頭上僅戴了一隻紫色珠花簪。看身材甚是窈窕動人,隻是臉上卻煞風景的戴了一張白玉麵具,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了紅唇和精巧如雕刻般的下巴。因為要來探望師太,她故意穿了女裝,幸虧她隨身帶著這張半臉的麵具,心裏甚是慶幸。

  舒冷風的心突地一跳。他真想衝上前,掀開麵具,目睹她的真顏,難得見她著女裝,眼前的人卻讓他怎麽都轉不動眼珠。

 “唉,你這孩子,臨川王又不是外人,做甚還要戴著麵具呢?”靜弦師太搖搖頭,衝著正望著鈺兒沉思的舒冷風說,“這丫頭從小養在外麵,一向我行我素,古怪得很,望王爺不要見怪。”

  小石台隻有四張石凳,韻兒坐在師太和舒冷風之間,師太衝鈺兒招招手,示意她坐下來。

 “這位公子也是客,請坐吧。”鈺兒朝景庭一抬手。

 “不,還是請王妃坐吧。在下隻是王爺的隨從,王妃真是折煞景庭了。”景庭深深一揖。

  鈺兒笑笑,落落大方地坐下,執起湯匙,慢慢品著甜品。

  師太煮的是綠豆梗米湯,用冬日存的冰鎮過了,但綠豆湯裏還帶著一股清甜的香味。

 “師太,你放了什麽在綠豆湯裏,這麽清甜爽口?”韻兒笑嘻嘻地問。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舒冷風。他麵容沉靜俊美,舉手投足間透著儒雅高貴的從容。

“你們猜猜看。猜中了,師太有獎!”師太賣了個關子。

“獎什麽?師太?”鈺兒忍不住拉著師太的衣袖,嘟著嘴問,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舒冷風側過臉注視著鈺兒,他按捺住心裏的衝動不去掀她的麵具,不想打亂這一刻難得的恬靜閑適。

 “師太的拿手點心,你最愛吃的。”師太慈眉善目地笑著捏捏她的下巴。

  最近一直忙著籌劃劫獄的大事,身心疲頓,隻有在師太這裏,她才偷得片刻安閑。

 “王爺,你猜得到嗎?”師太笑著問舒冷風。

 “還是讓鈺兒先說吧。”他衝師太儒雅地一笑,卻如冬日的朝陽,讓人心頭一暖。

   師太倒被晃閃了眼,心想:真是位風采絕倫的公子,配鈺兒確是天作之合。

 “鈺兒,你說。”師太不明白他們夫妻出了什麽事,鈺兒總是氣呼呼的。

 “是用荷花瓣上攢的晨露來煮的,所以如此清香可口。”她忍不住又嚐了一口,讚歎道。“真是隻有師太這裏才能討得到了。”

“姐姐,你連這個都知道?那你也一定知道師太最拿手的花生酥裏放了什麽了吧?”韻兒黑眼珠子滴溜溜轉著,甚是可愛。

“我瞎猜的。該是用新鮮采摘的桃花,切成極細的絲,再加入很少的陳皮調味來做的嘛?”鈺兒衝師太笑笑。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師太忍不住誇道,“原以為你隻會舞蹈弄槍,在牆頭上躥來蹦去,沒想到,你這張嘴巴還很會品味呢。”

 “嗬嗬,我隻亂說的。待到每日隻有幹糧嚼涼水喝的時候,那時候,師太做的每一樣點心,我都會細細回味一遍,夢裏再吃一遍。”鈺兒由衷地說。

 “為何每日隻有幹糧嚼涼水喝?難不成你學藝的庵堂不給飯吃?”沉默了半天的舒冷風突然問了一句。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鈺兒一見到他,心裏就惱怒萬分。後悔剛才自己不該說那麽多。

“鈺兒,你怎麽這樣跟王爺說話?”師太歎氣,搖了搖頭,“回頭我一定要告訴長公主,連起碼的禮儀都不懂了。我知道侯府突遭不幸,你心裏甚是苦悶。但,臨川王不是外人。當初聽說你要與王爺聯姻,我還為你高興呢。你的性情真適合他這樣敦厚穩重的人。”師太摸著鈺兒的手語重心長地說。“老人家常說,夫妻沒有隔夜仇。有什麽話,你們當麵解釋清楚。”

  說完,師太招呼韻兒和景庭去了後麵的花園賞花,隻留鈺兒和舒冷風各自坐在石桌旁。

  “鈺兒,大婚那日是我的錯。我不該說自己已有心上人要給你休書。能不能原諒我?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不管怎樣,是我錯在先,不要躲著我,回王府去住吧。”舒冷風幾乎是懇求她。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你以為覆水可收嗎?假如那日的話,你不該說,今日的話,是不是到了明日,你又覺得不該說了呢?臨川王,你堂堂臨川王王爺,隻把自己說的話當兒戲一般,你又怎能讓天下人信服。對不起,鈺兒孰難接受!”鈺兒說完起身要離開石桌。

“鈺兒,需要我怎樣做,你才可以原諒我?告訴我,好嗎?”他已經無計可施了,他伸手拉著鈺兒的衣袖。

“天下之大,王爺又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鈺兒無貌無德無才,實在配不上像王爺這樣朗月清風,全南朝女子都仰慕的人物。煩請王爺給我休書一封。別誤了王爺的終身幸福!汙穢了臨王府千年英名。”鈺兒頓了頓,“也請王爺饒過鈺兒。我對你,已無信義可言,無論你怎麽做,我都覺得你笑裏藏刀,心機叵測。”

“笑裏藏刀,心機叵測?”舒冷風眼裏含了淚,深深歎了口氣,苦笑了起來,心痛地望著眼前冷漠的人兒。半晌,漸沉下來的夜送來了陣陣晚風,冷冷地吹散了他眼角淡淡淚痕,吹皺了他流泉般飛逸的墨發。他顫抖著聲音,慢慢地說,“你是否已遇到了你的良人,想要討這一紙休書另嫁?”

  “卑鄙!舒冷風,告訴你,無論有沒有休書,這一世我都不會當你是我的夫君!你我自此再無牽連。”說完,她抬腳就要走。

  “杭澄鈺,那我也告訴你,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是我舒冷風的夫人,這一世,我都會一直等你回來!死生相隨!”他一字一頓,不容置疑地說,卻看到她奔去庵堂後門的背影停佇、兀自抖了一下。“另外,千萬不要去劫獄,那裏已經布好了天羅地網。鈺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忍一忍這些就都過去了......鈺兒,聽我一句勸,好嗎——”他的聲音似一池碧水,被驟起的夜風吹皺了,泛起了漣漪,蕩漾開去........

“多謝王爺好意!心領了!”她的聲音依然寒似冰,頭也沒回,直奔庵堂後門。她一把推開門,縱身而出,消失在夜色迷蒙,樹色晦暗的山林中。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風聲碎。他,獨坐孤院庭深處。

 舒冷風的眼前一片迷蒙,近旁一株在庵堂內院晚開的桃花業已過半凋零,在四月芳菲盡的初夏之夜,桃花殷雨隨風疏廖地散落。片片粉嫩的桃花瓣,散落在他月白長袍上,點點桃花宛若泣血淚斑........紛紛擾擾,飄散在靜夜空蕩晚風中。

“剛才那隻曲子,竟是她彈的。”他溫潤如玉的麵龐上添得一抹淒美的微笑,“鈺兒,我到底怎樣做才能保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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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藍天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阿尤' 的評論 : 謝謝留言! :)
阿尤 回複 悄悄話 快意恩仇
碧藍天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若妖' 的評論 : 感謝妖妖留言鼓勵!
若妖 回複 悄悄話 好一派女俠風範!看得著實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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