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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綺霞》卷二死裏逃生 9. 飛來橫禍

(2016-05-09 19:30:12) 下一個

   醒來卻已是昏黃,晚霞熔金,緋雲飄逸,偶有飛鳥掠過天際,驚鳴陣陣,回音嫋嫋。

   鈺兒摸著腦袋原地坐了半響,頭腦昏脹。她赫然發現自己居然睡在一堆雜草叢裏,兩旁盡是山丘原野,一條蜿蜒的官路迤邐而去,卻不知通向何方。她身上完好無損,衣裙未亂,發髻未散,連那支梅花布搖都好好地插在發髻上,好像她是直接從營地的帳篷陡然降到了這山間的草叢,倒底發生什麽事了?她看了一下腕上的守宮砂,紅色盈盈。莫不是適才自己中了迷香?自己一向不會中毒,假如能把自己迷倒,那得要用非常大的計量,大到可以熏倒三或四隻大水牛。會是誰,下此毒手呢?

   杜蘭衫?她還記的拓跋征在帳內說的“擅自離營者——車裂”。是她把自己迷暈了帶出營地?糟了,要讓那個拓跋征知道自己擅離營地,非把她活吞了不可。記得在馬廄,他還顫抖著聲音對自己說:不要離開!一想到這兒,她唬了一身冷汗,惡魔真發起怒來,估計明姑兩個字也保不住自己。他那黑袍羅刹的名號,可不是白給的!

    她旋即站起來,卻不知身在何處,眼見深藍色的夜幕如貝殼般合攏,欲攆去天際最後一挽明霞,灰沉下來的雲層間傳來幾聲鷹啼,是宏隼!

   鈺兒把手指放在嘴裏,打了一個回蕩山穀的響笛。宏隼果然靈敏,它兀自從天空直衝了下來,停在她麵前的石頭上,鷹喉裏急切地發出“咕咕”的尖銳叫聲。看到宏隼,鈺兒心頭一陣暖意湧上,“宏隼,你還好嗎?爹爹呢?”她摸摸它堅硬的羽毛。從它腳踝綁著的竹管處,取出一條布箋,打開,卻隻見上麵寫著:侯爺叛國罪被貶入獄,連坐、滿門抄斬!下月初五行刑。速歸!

   什麽?鈺兒愣了一下,再讀一遍,心陡地被攥緊了。仿佛晴天霹靂一般,她頭腦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忽得昏黑不清,她的心兀自悸動了幾下。滿門抄斬!一刹那,血液裏流淌著的赤火毒的毒液猛地噴湧而出,熟悉的痛楚,五髒六腑的灼燒,她陡地暈倒在地,手裏還緊緊攥著那張布箋........

 

   再醒來時,深藍色的夜空如蓋,星光熠熠,閃閃流光飄逸,她的身體卻搖搖晃晃,似乎在前行。在哪裏?她慢慢坐起來。

   一位白須老翁正哼著小調駕著一輛牛車緩緩地駛在路上。草原綿延不斷地伸展出去,似乎跟迎麵而來的夜風一樣,永無盡頭。

  “醒了,丫頭?”老翁揚鞭趕牛,回頭和眉善目地問道。

   “老伯,謝謝您救了我。您這是要去哪兒?”鈺兒縮在牛車裏,她身旁有很多籮筐,但,她手裏還死死攥著那張布箋,那似乎是他們一家人的性命。

   “給前麵的軍營送蔬菜,藥草。本來下午就該到的,等幾味上好的藥材,這才耽擱了。路見你暈倒,就順路送去軍營,興許會有大夫給你醫治呢。”老者慢吞吞地說。

    “是太子拓跋征的軍營嗎?”鈺兒呆呆地問道。父親征戰多年,身上傷痕累累,到最後是被貶入獄?還要斬盡殺絕,連坐、滿門抄斬?她的心兀自收縮著,她身體蜷成一團,渾身微微戰栗了起來,眼淚成串地滾落下來。她一家,還有居住在她家的叔父一家,還有府裏上下仆人、侍衛和生死相隨的征關軍的統領們,下月初五都要問斬?算來,隻剩下二十天了!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她雙手捂著頭。

    “是啊!太子的軍營。”老者說著,哼起了小調。

    鈺兒把手裏的布箋折好,塞進了衣襟裏。不管怎樣,她該跟拓跋征道別,然後明天啟程。她必須回去!不知自己是否能夠救得了侯府及統領們家眷百餘口,但,無論多艱險,縱是刀山火海,縱然粉身碎骨,她必須回去!要死,就一起死,要亡,就一起亡!她不想一人在這個世界上孤單單地苟活,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全家和征關軍的弟兄們血染刑場!

   想到這兒,她咬緊了不停顫抖的牙齒,不知怎的,太陽穴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可是,為什麽單單是爹爹?叛國罪?那個為了南朝天下征戰沙場一輩子,鐵血蒼發,身經百餘次戰役,渾身傷痕累累的錚錚硬漢?居然,到頭來被判叛國罪!叛國罪!多麽可笑!他身上幾十處大小傷口,都是為了南朝朝廷殊死搏鬥,到最後,卻是叛國罪!多麽悲慘又可悲的結局!

   可歎,天下的昏君如是!卻真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她傻傻地望著熟悉的草原,熟悉的靜夜連綿,熟悉的孤月獨照萬河山,漸漸在她眼前朦朧成混沌的一團,隨著淚水汩汩滑落......

   隻是,眼前的一切都變了,變得如此冷酷無情,彌彰重重,死死壓住她的胸口,讓她無法喘息、無法抽泣、無法思慮,流淌在渾濁血液的痛苦和悲憤,不停地奔騰在她的血脈,攪灼著她的心.......

 

   這時,前方傳來紛亂的馬蹄聲、人聲,似有很多人朝這邊奔了過來。

 “馭——”老翁喚停了牛車,聲音裏帶了驚恐。

  鈺兒置若罔聞,依然蜷縮在角落,眼裏是止不住的淚水,呆呆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杭澄鈺!”幾乎是驚天動地般地斷喝,唬得她猛一抖。她恍然若醒,尋聲抬頭望去——拓跋征,身著黑色繡金虎大黑袍,黑眸中怒焰翻卷,見到她時,目光忽地化作冷冽的劍光,刺向她。她頓時覺得自己沒了呼吸。

  “來人——把她綁了!押回去!”他怒喝一聲,扭頭不再看她一眼,掉轉黑馬,飛馳而去。

   適才還是坐上賓,轉眼就成階下囚。鈺兒連冷笑的力氣都沒了。她任由人綁了手腳,扔到馬上。再落地,是一間滿是刑具的帳篷。不是車裂嗎?是湊不齊五匹馬要改用刑了嗎?

   她被緊緊地綁在一根柱子上,等著人來發落。其實,她完全可以逃脫,但,她想跟他說清楚再走,至少心裏不會愧疚,也許以後再見麵還會是朋友。

    一陣雜亂的人聲、腳步聲紛至遝來,帳門口走進來兩個將領,他們神色冷肅,麵無表情。鈺兒認得他們,一個叫李靖,一個叫王爭,是兩員大將。接著,門口飄來了一股濃重的酒氣,腳步搖擺不定地走進來一個異常高大魁梧的人——拓跋征。他一手執著酒壺,渾身酒氣衝天,頭發幾縷散亂下來,全沒有了白日的華貴與雍容。

   他趔趄地坐到鈺兒麵前的太師椅上,隨手揚起酒壺,灌下去一大口。

   “杭澄鈺,今天我是否跟你說過,擅離營地是什麽結果?”他紅著眼,單刀直入地問,一臉的陰翳。

   “車裂。”鈺兒低下頭,看樣子,今天真是惹惱他了。他什麽時候知道自己叫杭澄鈺的?

  “那你還擅自離開?怎麽,你以為你跑得掉?我抓不回來,是嗎?還是,你想試試本太子的耐性?我早上三番四次提醒你,說的那些都是廢話嗎?快說,你出去做了什麽?為什麽要出去?”他衝上前,拎起鈺兒的衣領,如提一隻雞雛一樣,把鈺兒慢慢提離地麵,綁緊的麻繩深深勒著鈺兒的脖頸、臂膀、腰腹,陷入她的肌膚、血肉中去,她幾乎要窒息,身上被繩子勒緊的地方痛得如火在燒。她聽到身後的柱子被繩子勒緊了發出“滋——滋——”的木頭斷裂聲。他眸光似刃,裏麵全是驚濤駭浪的怒火,隻是眸底屯著明顯的傷痛。

   瞥見他眼底的痛,她的眼淚卻滾落了下來。他死死盯著她臉上滾落的淚珠,幾滴淚滾落到他手上,像被燙到了似地,猝然放了手。

    她低頭道,“我隻是呆在韻兒原來的帳篷裏讀了一會兒書。醒來就在山穀的草叢裏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那你很無辜啊!你到底出去做了什麽?見了誰?嘴很硬,牙也很硬。不肯說,是嗎?”他瘋了,難道他聽不懂嗎?鈺兒詫異得看著他,他一臉的冷酷無情,怒火衝天,似乎可以把整個草原付之一炬。憤怒已讓他失去了理智。“李將軍,準備刀具,淩遲!”

    淩遲?鈺兒驚恐地臉都白了。不會吧,她好像什麽都沒做,這就要淩遲了?但,看著他一臉寒霜的麵容,鈺兒嚇得連呼吸都忘了,身體不由地抖了起來。

   “殿下,請三思!也許您該查實一下朝熙公主說的是否屬實,再施極刑。”李靖說著雙膝跪倒在地上。瞎子都看得出,太子對這位姑娘尤其在意。下午發現她不見了,急得天霆震怒。把營地翻了個底朝天,讓營地裏所有的兵士分四個方向去尋找。現在估計隻是一口悶氣,出過了就好了。

 ”是呀,殿下請三思!”旁邊的王爭也跪在地上。

 “你們都不肯動手?好!馬上都給我滾出去!我自己來。”他像一隻發了狂的獵豹,從旁邊的櫃子裏拖出一個大箱子,咣當一聲打開,裏麵是滿滿的各式大小、形狀各異的刀具。鈺兒都看傻了,嘴唇直發顫,這,要用這些刀具來........淩遲?

  李靖和王爭隻得應聲退到帳外。

  他抽出一把尖細的柳葉尖刀,一步跨到鈺兒麵前。“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死。我告訴過你,我得不到的東西,我也不會留著它。”他撫摸著鈺兒的臉,眼中剛已凍結的冰層,化做霧狀的傷感,突得又燃為衝天的怒火。

   鈺兒剛要張嘴辯解,猛地嘴被他的唇堵上了,他身上帶著的濃烈的酒味,凜冽草原的氣息和麝香的味道立刻包圍住了她......鈺兒有種溺水待斃的暈眩,幾乎無法呼吸。不行,她提醒自己,這比淩遲更可怕,她必須穩住氣息,否則她會走火入魔而死。想到這兒,她不知怎地手掌脫離了禁錮的麻繩,運力拍上了拓跋征的胸膛。

    經過兩次毒發,她的內力渾厚充沛,這一掌下去,果真把拓跋征震出三步開外,他巨大的身形摔倒時,後麵的桌椅癱倒了一片。他一臉的驚異、憤怒,殺意肆起。

  “慢著,拓跋征,”鈺兒必須為自己說些什麽了,否則等一會兒不是白骨一堆,就是走火入魔幹屍一具了。“我的話沒說完!我告訴你了,我隻是在帳內讀書,突然昏睡了過去,醒來就在營地外了。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根本沒有擅自離開營地!就算你現在活剮了我,我也是被你陷害!被你誣陷的!”

   “什麽?你說我,我陷害你?!”他惡狠狠地盯著鈺兒,頃刻,他眸似寒潭,眼瞳驟縮,忽地若有所思地蹙緊了劍眉。

  “殿下,屬下有急事稟告!”帳外李靖喊了一聲。

  “說!”拓跋征陰沉著臉大步走到太師椅旁,悶聲坐了下來。

   李靖帶著一個兵士走了進來。那個士兵一進來就顫抖著趴在地上磕頭。

  “我命手下到各個營帳搜人,結果,他說一踏進以前和親公主的帳內就暈倒了,睡到現在才醒。”李靖站在抖成一團的士兵聲旁說。

   鈺兒這才鬆了口氣:看樣子,多半是那位太子側妃杜蘭衫下了很重的迷香迷倒了自己,然後把自己偷偷帶出營地。怪不得,拓跋征對這位側妃總是不冷不熱的,難道這是她慣用的借刀殺人的伎倆?

   “帶我去看!”拓跋征臉黑似鍋底,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他站在帳外,突然大聲吩咐手下,“把她放了,送到太子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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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尤 回複 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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