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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綺霞》卷二死裏逃生 8. 貴客來訪

(2016-05-06 22:35:46) 下一個

  鈺兒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夢見了師父和明姑。師父依然戴著那半張白玉麵具,正在教她舞劍。她一直猜想師父長什麽樣,還問過明姑好多次。可是,明姑隻笑不語,隻溫柔地捋平她頭上的散發。師父平日來去無蹤,但,他對自己總很有耐心。師父彈的琴曲是天籟之音,技藝之高是她永遠都望塵莫及的。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她不明白:不知嚴厲如父的師父長什麽樣,不知自己為什麽會中毒,不知明姑眸裏的憂鬱是什麽,不知母親長公主為何總不喜歡自己......這些疑慮常常在她的夢魘中一個個地出現。一會兒是率領麒麟軍衝鋒陷陣;一會兒是在戈壁灘上行軍,饑渴難耐;一會兒有個揪心的聲音說不會待她如妻,不日要迎娶心上人;一會兒是被吊在狼群上惶恐不安......所有的一切都在夢中重複出現,反複旋轉,似要把她碾碎揉進混沌如泥的歲月漩渦中去........

“不、不——師父——”鈺兒大喊了一聲,猛地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鈺兒,鈺兒,不怕!”拓跋征從她背後環抱住她顫抖的身體,下巴擱在她的額頭上。“又做噩夢了嗎?”他柔聲問道,說著吻著她的脖頸,耳垂。

  鈺兒閉上雙眼,大口地喘息著,心跳得好快,幾乎要竄出胸膛。他什麽時候睡到她床上的?

 “拓跋征,滾下我的床!”鈺兒大喊一聲。說著她後肘用力,撞向他的胸膛,誰知他伸手死死擒住她的胳膊。鈺兒忽地一腳踹出,他居然早有防備,用小腿把她的腳踝死死壓住,猛地扯過她的肩膀,把她的雙手高舉過頭,他的唇直接壓了過來.......鈺兒奮力掙脫禁錮的雙手,抬起手掌,用四成功力,直撲他的前胸。趁他側身躲閃,鈺兒在床上一踮腳躍起,坐在床腳。發覺自己隻穿了內衫,秀發散開。

  四周擺設頗為陌生,上好的紅色地毯,紫檀木桌椅、床榻,一隻精致的木架上擺著一把琵琶,角落處的一隻鎏金玉鴨香爐,清香繚繞,擺設甚是華麗,這是他的帳篷?

“告訴你,拓跋征,再想占我便宜,閹了你!”她低頭整理著衣衫,恨恨的說。

“假如你一輩子都不想再見明姑的話,盡管來。”他穿著一身白色的紈衣,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慢慢起身,戲虐地說。

 “你——厚顏無恥!我得回南朝去了,今天就走!”她說完下床穿鞋。

 “你有膽的話........”他站在一旁,看著她低頭穿鞋,片刻,聲音冷若寒冰,“或許,你不很了解我,對於我得不到的東西,通常,結果隻有一個——死!你知道本太子最喜歡用的刑罰是什麽?”他站在她身旁彎下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一雙霸氣十足的黑瞳,帶著十足的冰寒之氣,直望進她的雙眸,讓鈺兒冷不防打了個寒顫。然後,他慢悠悠地說,“株——連——三——族!假如你以為,南朝那個狗皇帝可以保你家,還有你身邊的朋友,你盡管來試試!”

 說完,惡魔站起身來,朝帳外走去。

“混蛋!卑鄙!無恥!”鈺兒大罵,把手裏的一隻鞋狠狠地朝他後背扔過去。他背後似乎長眼,隻微微閃身,鞋子居然扔到了帳外。

 

  穀雨帶著鈺兒走到中軍帳。走進去的時候,他抬頭掃了她一眼,眼眸陰鶩。

  鈺兒知道剛才得罪了他。搞不好一會兒,兩人又打起來。她很快吃完留給她的早膳,決定要養精蓄銳,等會兒好迎戰。

   這時,從外麵走進一個侍衛,“啟稟殿下,太子妃杜蘭衫到。”

 “哦?”拓跋征頗有些驚訝,眼光犀利地一閃。

     鈺兒俏眼一亮,心想:太子妃來了,太好了!人一多,他疲於應付,自己就更容易向他辭行了。最好讓皇帝、皇後、太府、刺史、太監、皇子、皇孫們統統都來,最好把他們皇宮都搬來,她就可以趁他不備,給他留個字條,就可以揚長而去了。

“太子殿下,貴安——” 一句嬌聲軟語,帳門外走進來三位衣香鬢影的胡裝美人兒。鈺兒悄悄打量著她們。當中的一位應該就是穀雨說的太子的側妃杜氏吧,真是氣質不俗。她瞥了一眼拓跋征,這惡魔見到愛妻臉色還如此陰沉?不是小別勝新婚嗎?

“起來吧,蘭衫。”他慵懶地說。掃了一眼旁邊一臉好奇的鈺兒,眼神一斂,瞥見她嘴角噙著的微笑。他的心兀自一沉,一抹陰鬱的幽光從微眯的雙眸深處掠過。

  杜蘭衫容貌秀麗,雍容華貴,她身著一件淡紫色的飛襳垂髾服,腰係一條深紫色的軟帶,身材高挑柔美。雙目含翠波,娥眉如遠黛,一臉的端莊高貴之氣。鈺兒覺得自己總是扮男裝,這份典雅的氣質恐怕這輩子都別想沾了。

  王妃身姿嫋娜地走到拓跋征的身旁坐下,柔聲說:“恰逢探望父親,所以在召城小住幾日。得知殿下在此處圍獵練兵,所以特來看望。”

“是嗎?”他麵無表情,冰冷冷地回了一句,“嶽父大人,他貴體可安好?”

“拖殿下的福,大夫說過幾日便可大好了。”杜蘭衫低頭款語,聲音煞是好聽。這時婢女奉上了茶和糕點。

“不知這位姑娘是誰?”蘭衫終於開口問,目光深幽地望著鈺兒。

“哦,南朝的和親公主,朝熙公主。”拓跋征還是懶懶地說,不經意似地端起了茶盅。

“太子妃娘娘貴安。”鈺兒起身朝蘭衫行禮,明眸皓齒地衝太子妃笑了笑。

   今天,穀雨給她梳了個百合分髾髻,腦後的散發飄散開,發髻上別了一支金色梅花布搖,梅花穗如一陣流星雨般灑在耳邊,叮叮當當地剛才在耳邊吵了一路。身穿淡藍色如紗如雲的長衣裙,袖口領口各繡著數小朵白色的芍藥,裙擺很大,水袖很寬,合身得似乎是給她訂做的。隻是鈺兒總覺得自己形似一隻大掃把,這麽寬的水袖、這麽大的裙擺,上可以擦桌子下可以掃地,真是考量得甚是周全。

  當鈺兒眼角瞥見坐在太子妃旁邊一張陰沉地快下大雨的臉,心裏咯噔一下。

 “哦,原來是朝熙公主,果真清秀得很。”蘭衫淡淡地笑了笑,轉眸望向別處。

 “既然娘娘與太子殿下有事商議,那鈺兒就先告退了。”鈺兒禮畢,轉身拖著自己的掃把裙兩三步就走到了帳門前。她可不想看到人家夫妻深情款款的模樣,想到早上那個拓跋征還吻了自己,臉頰不由地泛上紅暈。

 “鈺兒,”拓跋征突然陰冷冷地說,“擅離營地者——車裂!”

   一陣寒意猛地爬上了脊梁,她身體不由地一抖,呆在了原地。半響,才提著大裙擺抬腿邁了出去。車裂!天呐!車裂!

 

   鈺兒悶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在營地裏胡亂的地轉悠了幾圈,路過馬廄,她想去看看胭脂馬。

   她給馬兒捧了些幹草。這時,天空傳來一陣雄鷹的叫聲。

   她抬頭尋聲望去,心頭一緊,這不是父親征關軍的鷹——宏隼嗎?從叫聲聽來,宏隼是在找人。是找自己嗎?難道出事了?現在在魏營,她不可以去召喚征關軍的哨鷹,隻能見機行事。難道父親出事了?難道征關軍出事了?她的心猛地一顫。

   她滿腹心事地低頭撥弄著幹草,聽見一個很細微的聲響。尋聲望去,拓跋征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正注視著她。他來了多久了?盡管如此,她依然衝他笑了笑。心裏想,也許應該好好跟他談談,他或許會讓自己回南朝。

   他眯著俊眼審視著她,臉上陰晴不定。

  “怎麽?跑過來看馬了?”他狐疑的聲音裏暗喻著怒火。

  “看看馬,不是有人說,要,要車裂嘛。”她輕聲說。

  “怎麽,怕了?”他走到她身旁,緊緊抱住她,湊近她的耳畔,“不要離開我,答應我!”他聲音略有些顫抖。

    鈺兒一怔。剛想要辯解,他板住她的雙肩,轉過她的身子,低頭索吻,他霸道地把舌直接探進她的唇齒間,卻溫柔地在她舌尖滑行。鈺兒懵了,陡然覺得自己飄上了雲端,他的唇似乎有魔力,讓她不禁輕輕戰栗。她心神恍惚,凝眸處才發覺眼前那雙奪魂的雙眸意欲把自己揉入深潭一般的繾綣柔情裏,而她自己卻不可思議地如此貪戀著要浸溺在那溫軟的深潭裏,沉浮........

“殿下——”身後傳來一個女人冷漠如冰的聲音,驟然撕裂開他們之間曖昧的糾纏。

  拓跋征的身體一僵,他的唇依然貼著她的,依然緊緊地抱著鈺兒,他們隻聽到彼此心跳的聲音。

  鈺兒的心都亂了.......她慌忙推開他,退後兩步,用手背擦著嘴唇,臉紅到脖子。她心虛地躲到拓跋征的身後,用眼角餘光看過去,是杜蘭衫。

 “怎麽?!”他惡狠狠地問了句,依然矗立在那兒,不快之意昭然若揭。

 “午宴已經準備好了。剛才又接到母妃的飛鴿傳信,她催促殿下盡快趕回平城。”杜蘭衫大聲說。

 “我,已經知道了!”他冷若寒冰地回答。扭頭,一臉溫情地對鈺兒說,“鈺兒,來。我們一起去給蘭衫踐行。”說完,他拉過鈺兒的手就往外走,全然不顧站在一旁的杜蘭衫。

 踐行?鈺兒心中疑惑,這才來就走啊?她還指望這個杜妃多呆幾天,幫她脫困呢。她回頭看了看蘭衫,之間她一臉廖落地望著拓跋征的背影,臉上似有淚水滑落。

 

   午宴異常豐盛,營地中央的草地上,幾排長桌椅整齊排列。正前方的紫木雕花長桌椅,鋪著紅色的氈毯。午後的陽光煦暖溫熱,草原上飄散著陣陣花草的清香。眾將士皆來赴宴,熱鬧非常。拓跋征與杜蘭衫坐在主位,鈺兒獨自坐在下手的一張長桌旁。

 眾將領們齊齊給太子和太子妃敬酒,他們兩個天生一對,都身著華麗奪目的北朝貴族的胡服,氣度雍容典雅,凜然王者之風在舉手投足間盡現。這場景,恰如鈺兒記得的一句詩“黃金杆撥春風手,探看飛鴻勸胡酒”。

   而她自己呢?她可不想嫁入這惡魔的太子府,天天對著一群如杜蘭衫般這般高貴的女人爭寵,到最後落得個“千載琵琶做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的下場。更何況父親的哨鷹在找她。可是,她又該如何向他辭行?

 鈺兒不能飲酒。她桌上放著茶,她抿了一口,用小刀切了一塊羊肉放進嘴裏,食不甘味地嚼著,她滿懷心事,心煩意亂地不停地用刀割著那塊羊肉。

 “既然今天大家這麽開心,臣妾想給大家撫琴一曲,不知可否?”杜蘭衫儀態萬方地說。

 “甚好!求之不得呀。”眾將領都拍手稱好。

 “紅英,去把我跟太子的定情之物,天渲琴取來。”說著,她穩穩地坐在了琴案旁。

    雨瀲,地瀾,風洪,天渲,為當世四大名琴,其中雨瀲是四琴之冠。看樣子,他們當初也必有一番海誓山盟的真情吧。可是,現在,卻.......

  須臾,杜蘭衫揮指彈了一曲《點絳唇》,曲音婉轉,甚是動聽。

   鈺兒拖著腮幫呆呆地聽著,無端想起了師父。師父的琴音堪稱天下絕響,不知何時才可以再見,師父曾說天下琴技他排第一,鈺兒就是第二。但,到最後,他們每次練琴,師父都需帶她到極高的山峰,因為那裏沒人,也少牲畜。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她練的琴,早不是彈奏樂器,而是見血封殺的煞器。正因如此,她極少撫琴,她害怕,自己彈奏的琴曲會無意流露出煞氣,殃及無辜。

 “公主,這是太子殿下賜給您的。”身旁的侍女端來兩盤切得薄如紙的羊肉和牛肉。

  剛才好像是瞥間拓跋征在悶頭切肉,他切給自己吃的?鈺兒瞥了一眼拓跋征,他朝她含情脈脈地笑了笑,滿眼地溫柔。

    此時,杜蘭衫恰撫完一曲,想必那太子那深情一笑,定紮痛了她的眼。鈺兒倒心存不忍了。她實在不想跟杜蘭衫爭寵。但,既然肉都切好了,她必須表個態吧,她執起筷子吃了幾塊,然後衝他皮笑肉不笑地笑笑。

 “聽聞南朝女子尤擅琴曲,今天又是這麽難得的宴會,不知可否請朝熙公主為大家撫琴一曲?”蘭衫用眼端著鈺兒。

    鈺兒正端著茶盅。聽杜氏要她彈琴,鈺兒苦笑了一下,答道,“王妃見笑了,鈺兒不會撫琴。”

    “身為和親的朝熙公主,居然不會彈琴?你倒不怕我們大魏的子民笑話?”蘭衫的話綿裏藏針,“我們太子殿下可酷愛音律,尤喜南朝的樂音呢。公主,您就不必謙讓了。”說著,她翩躚起身,衝鈺兒款款一笑。

    鈺兒微微顰眉,她不想在這裏顯露琴藝。明姑從未彈過琴,但,她知曉明姑深諳韻律。因為每當她練琴彈錯了,明姑都會衝她笑笑。他母親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想必這個惡魔兒子也不會差到哪兒去了。

    拓跋征連忙出來打圓場, “蘭衫,既然鈺兒不會彈,就罷了。”

    “我怎麽覺得朝熙公主是有意謙讓呢?”蘭衫淡淡地說。“哪怕隻是彈一小曲,讓我們見識一下南朝的曲款樂韻。”

    看樣子實在推脫不過了。

    她不再多說,起身坐到天渲琴旁。師父曾告訴她,琴不重要,重在技藝。所以,她一直用的是最普通的琴。她還是第一次彈這麽好的琴。她凝神摒息,玉指輕揚。

    逸水閣的琴技本就絕世無雙,鈺兒向來都不按譜子彈琴,每次都是自己隨意編彈,今天她隻想早些離開,無意賣弄技藝,音律極短,簡單清澈,卻美輪美奐,大有高山流水,春花秋月之風采。精短而韻濃,一曲罷,眾人似意猶未盡。席間不通音律的將士都覺出一種無法言語的美妙。一時,讚歎聲四起。

   鈺兒回席落座。

 “妙哉!”拓跋征由衷地讚歎,“沒想到,鈺兒如此深藏不露,居然是個撫琴的高手!”他眼裏盡是攝人心魂的動情神色,兩頰估計是酒飲多了,泛著紅暈。

  鈺兒咧嘴苦笑了一下,心想:逸水閣就是以琴劍聞名江湖。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裝成這副無限陶醉的模樣,不就是心想氣死那位杜娘娘嗎?

   鈺兒瞥了一眼坐在他身側的杜蘭衫,果真,她臉冰得都快掉渣了!怪不得,穀雨說,這個太子每次都能擺平宮闈爭鬥呢。無非就是靠這樣無恥的厚此薄彼的手段。自己本想早點脫身,卻又惹一身騷。

   酒過三巡,鈺兒見眾將領圍著拓跋征在敬酒言歡,更覺得無趣。她起身獨自離開宴席。其實她無處可去,總不能回拓跋征的帳篷吧?她突然想起之前在韻兒帳篷裏見到的幾個箱子,裏麵莫不是母親給韻兒的嫁妝嗎?既然自己閑來無事,倒想看看母親給韻兒備了些什麽嫁妝。

   穀雨在後麵叫她,“姑娘,你這麽快就吃完了嗎?”

 “嗯,我吃飽了四處走走。你快去吃吧。”鈺兒說道。

    穀雨衝她點頭一笑,“我跟殿下稟報一下。你莫要跑遠了。”

     鈺兒徑直走進了韻兒當初呆過的帳篷。裏麵已經收拾過了,幾個箱子還在。箱子都沒鎖,打開箱子,兩個放著厚實的衣物。還有一個裏麵滿是書籍竹簡。她翻了一下,詩詞歌賦居多,但也有一些醫理藥物,政論兵法的書。坐在箱子旁,鈺兒突然想到母親當初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送韻兒出嫁的?這些嫁妝委實都是慈母的一片念子之情。她斜倚在箱子邊,拿出一卷《戰國策》,慢慢地讀著,陡然困意湧上,眼皮沉重,她趴在箱子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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