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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綺霞》卷二死裏逃生 5. 三把匕首

(2016-05-02 01:00:02) 下一個

   許是鳥兒嘰喳的呱噪聲驚醒了鈺兒。

   鈺兒猝地睜開雙眼,第一個閃念是:自己還活著!低頭一看身上蓋著一張半舊的毛氈躺在軟榻上,居然沒有鎖鐵鏈?

   陡然感到旁邊有人,她猛一扭頭,覺得後腦頓頓的生疼,必是昨夜被惡魔用掌劈的。

  “姑娘,你醒了?”穀雨正斜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打盹。

   鈺兒大吃一驚,為什麽拓跋征的侍女會在這裏?昨夜自己刺了那個惡魔兩刀,不是該下地獄或者進油鍋嗎?為何連鎖鏈都免了?還派了個侍女?

   “殿下吩咐了,等您醒了,請您沐浴更衣,然後跟殿下一起用早膳。”她說著疲倦地站了起來。

    心裏一陣狐疑,鈺兒坐起身來,那個惡魔突然變好心了?其間定有詐!想到這兒,她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一轉念,自己身上真是臭了,能有個熱水泡泡,洗個澡再受死吧。別人都說莫作餓死鬼,她可真不想作個髒死鬼。

    不再顧慮那麽多,兵來劍擋,水來泥掩。她的臉上都可以開染鋪了,除了最初的黃醬汁、黑炭灰,後來又加了草原的鮮草汁、血痕、泥巴和灰塵,可謂五顏六色。

   鈺兒讓穀雨換了三次水,才把自己洗幹淨。穀雨一臉驚喜地上下打量著鈺兒,“真沒想到,姑娘,你居然長得這麽美!王府來來去去的美人中,居然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姑娘的!”

    鈺兒苦笑一下。這張甜嘴擱在那個惡魔身邊,估計把那惡魔都膩死了。她換上穀雨遞給她的粉色裙裝,布料柔軟,罩著一層霧般的輕紗,衣襟上繡著幾朵淡雅的梅花,她照照銅鏡,裏麵的人不認識,一想到即將到來的生死未卜,立刻沒了心情。

   她任憑穀雨幫她梳一個飛蛇發髻,發髻上別了兩隻暗紅色碎珠子海棠發簪。鈺兒趁穀雨不備,從舊衣物裏搜出了自己的藥囊和百寶囊,揣進衣袖中。她暗下決心,實在到了生不如死的那刻,她就拔下頭上的發簪猛插進自己的喉嚨。

    收拾停當,她戴上一條潔白的麵紗,隨著穀雨來到了太子帳前。

    帳裏有客來訪,正商議要務,門口的近衛示意她們在帳門旁稍等。鈺兒站在帳門口靜靜佇立,望著遠處已改成打靶場的訓獵場,想起當日自己被呆在半空的情形,心中甚是感慨,更覺得自己前途渺茫。

    天際紅雲錦簇,一輪朝陽散著金光悄然躍上了雲端,金色的光芒瞬間灑滿了天地,給浩蕩廣袤的草原披上一層薄薄金衣。

   此時,有大約100兵士正在前方的打靶場上列隊準備操練射擊。從列隊兵士中突然衝出一匹驍勇異常的戰馬,馬上的騎士身形魁梧,動作極其敏捷。他縱馬疾馳,同時張弓搭箭,隻見他的手在箭袋裏探了三次。鈺兒的心猛地一緊,呼吸驟然變得急促了!她認得此人,在戰場上跟他交過鋒,此人名叫達布奇,她麒麟軍手下三名校尉曾死在他的三箭連發上。鈺兒屏住了呼吸眯緊了清眸,仔細端詳著他發箭的動作。達布奇是北魏出名的神射手,戰場上,他的箭頭上支支喂了劇毒。現在,他縱馬飛奔發出的三隻箭鏃連中紅靶心。隻是今天,他演示射擊動作,他又一次縱馬拉弓搭箭,鈺兒屏息凝神,目不轉睛,她要求自己把他三次拉弓的角度、習慣用的力度、他手、眼、射點 三點距離和方位一絲不差地刻在腦海。那三位冤死的南朝英魂,終有一天,她杭澄鈺會幫你們血洗深仇!想到這兒,她咬緊了牙關。

   半柱香的光景,參軍帶著兩個南朝衣著打扮的男子走了出來。鈺兒看到南朝來使心中甚是好奇,不動聲色地悄悄打量。一個年長、中等身材、微胖,另一個倒長得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兩人腳步匆忙。鈺兒慶幸自己戴著麵紗,當那兩人路過她身旁的時候,她正好抬眼看到了走在前麵的那個微胖人的側臉,那人居然異常警覺,立刻扭頭盯著她,她慌忙垂下頭,卻看到走在後麵的那個公子負在身後的一隻手的手心處有兩顆並列的紅痣。那兩人衣袂飄飄地走了出去,不遠處有人牽著馬匹在等他們。

  穀雨進去通報了一聲,過了片刻,鈺兒低頭走進了拓跋征的帳篷。帳裏正在預備早膳,幾個侍女來回穿梭著。她走進去的時候,拓跋征坐在書案旁正手持竹簡,埋頭沉思。

 “鈺兒參見殿下。”鈺兒微微一禮。

   半晌,拓跋征才從竹簡裏抬起頭來看她,冷冷注視著她:“既然已經報上名,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雖然無奈,鈺兒扯下自己的麵紗。片刻後,她斜睥了拓跋征一眼。他眯著眼,倒吸了一口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宛如一隻淨白釉瓷瓶,洗卻了油汙與鉛塵,更顯出她原本清麗絕倫的顏色和堅韌沉靜的氣質。她靜靜地佇立,如出水芙蓉般,剪水清眸流轉生波,眼波瀲灩處,有著勾魂攝魄的神韻。但此時,這秋水微灩的雙眸,猶如冰河乍瀉,那般清冷孤傲地望著他,蘊著隱隱的恨。

    拓跋征心頭一凜,頗為詫異:前幾日那個拚死一搏的瘦削南朝士兵,竟會是眼前這個沉靜靚麗的少女?她居然握有虹雲匕首?

   他灼熱的目光讓鈺兒心中大為惱怒,手在袖籠裏不禁握緊成了拳頭。

 “不知今天太子殿下叫鈺兒來,又是要比試什麽?”她冷若寒霜地說。

   過了好半天,對麵的魔鬼都沒作答。

  “不知今天太子叫鈺兒來,又是要比試什麽?”她隻得大聲重複一遍。

  “哦?你這麽喜歡比試啊?”他若有所思地雍容地站起身,黑眸微沉,走到旁邊的一張矮桌邊坐下,“你也餓了吧。來,一起用早膳吧。”

    鈺兒不是餓了,是快餓死了。她毫不客氣地在他對麵落座,但驚訝的是,桌子上擺得居然是南朝的早膳,香噴噴的包子,小米粥,幾碟江南的小菜。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不及多想,吃得飛快,全未留意拓跋征詫異的目光。以前在戰場上,她養成了一分鍾吃完飯的習慣。今日身在敵營,她知道吃了這頓,下頓不知在哪裏,所以她吃得非常快。拓跋征都看傻了,他無法想象一個美貌如斯的女子吃飯居然這麽快卻絲毫不顯得粗魯,依然優雅從容,悄然無聲,但風卷殘雲,一眨眼,每個盤子都空了。

    吃完,鈺兒掏出穀雨給她的錦帕擦擦嘴角,才發覺,自己連一點渣都沒給他留。她有些尷尬,“對不住,忘記了,殿下也沒用早膳呢。”

   “你是在提醒我,我們魏營對你們有多苛刻嗎?”他心不在焉地問,眼底閃過一絲陰影。

     鈺兒心裏冷笑,你剛知道?不由抬頭,這才仔細端詳他,高挺的鼻翼,幽深略陷的俊眸,唇堅韌如刻,臉如刀削斧鑿過一般,甚是冷峻桀驁。原來惡魔居然也長人模樣?!還以為是青麵獠牙獸呢!

   “殿下是想說,以後,會不同嗎?”她學著他的語氣毫不客氣地問。脖上有些刺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頸上穀雨給自己纏的紗布,興許吃得太快,勒得疼。

   “你很想要不同嗎?”他霸道地伸出手隔著桌子抬起她的下巴,審視著她脖上纏繞的紗布。手指忍不住在她的賽雪欺霜的臉頰上多逗留了一會兒,“需要重新包紮嗎?我叫穀雨給你用的是可以生肌去痕的金創藥,不會留疤。”

    她慢慢推開他的手,“不用,保不準,等會兒再挨幾刀,拆來包去的也麻煩。有人特別喜歡在脖子上試刀,還喜歡在脖子上練手力。”鈺兒說完垂下如扇的眼睫。

    拓跋征歪嘴苦笑了一下,沒出聲。

    這時,侍女們撤走了空盤子。

    他淡淡地問,“虹雲匕首是誰給你的?”

    鈺兒一驚,“假如我說是偷的呢?”他怎麽知道那是虹雲匕首?

  “哦?”他黑眸裏閃過一絲凜冽之光,跟他對打多了,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你最好告訴我,否則,下一刻,你會被剁了,包進包子裏。”他冷酷地回答。

  “嗬!”鈺兒苦笑了,冷冰冰地問,“你怎麽知道那是虹雲匕首?”

  “因為我有藍霜匕首。”說著,他從懷裏掏出兩把匕首擺在鈺兒麵前。

    虹雲匕首她再熟悉不過了。之所以叫虹雲,是因為手柄上鑲有一圈光環紅似朝雲。再看藍霜匕首,一模一樣的匕首,刀鞘上刻著一模一樣的古怪圖案,同樣在手柄上有一圈藍色的光暈。可是明姑未曾提過這個匕首的來曆呀。

   鈺兒心存困惑。

 “送你匕首的人,還好嗎?”他緩緩地問。

  “嗯。”鈺兒一想起明姑那張慈愛的臉,不由地眼眶微潤,“她待我如母........可是,我們許久未見了.......”突然一晃念,厲聲問道:“你怎麽會有一模一樣的藍霜匕首?”

   那人立刻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走了桌上的匕首,寶貝一樣揣進他懷裏。

 “以後你自會知道。”他漫不經心地說。“這匕首一共三把,還有一把,叫紫霄。”他說完,唇邊竟露出一絲苦笑。

    鈺兒微顰娥眉,疑惑地打量著他的眉眼,難道他會跟明姑有關聯?這把匕首,明姑一直隨身攜帶,甚是珍愛。三年前,她離開逸水閣去征關軍,明姑相贈予她,並未提及匕首的來曆。

   “上次把你丟入狼群,是因惱你擅闖軍營,又燒了營帳。我帶兵素以嚴律治兵,不大懲、無以為服眾!之後數次,我本無意要取你性命,想必你亦自知。我敬你膽識過人!直到昨晚你居然用虹雲匕首來傷我!”他目光深幽地望著鈺兒,“你可以用遍天下所有的匕首來捅我,絕不該用虹雲!”說完,他目光寒似劍刺向鈺兒。

   “好!我不日還她便是。下次再見你,我帶更鋒利的短刃,絕不留情。”話雖如此,說完,她隱隱有些後悔,誰知道他與明姑又有何淵源?

    他冷言,“下次?”

    自己還是他的俘虜,當著他的麵說下次拿刀捅他,他竟未發怒。鈺兒倒覺得片刻歉意,更何況他與明姑或是舊識。“哦,對了,昨夜,匕首上無毒,適才忘記告訴你了。你,傷口無礙吧?”

    這時,侍女們端上兩海碗羊奶,和兩大盤堆成山一樣高的包子。

   “嗯。是不是我沒死,你很失望啊?”他冷冷地問,伸手抓起一隻包子,包子在他的大手裏顯得那麽小。

   “不!不!你若死了,我也活不了。你還是活著吧。”她小聲說。

   “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他玩味地咧了咧嘴,“多悲壯的海誓山盟呀!你既然如此癡情,寡人是不是也該有所回報呀?”

   鈺兒紅了臉,窘得一時不知所措,“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原本一見麵就劍拔弩張,現在麵對麵坐著,真不習慣。要不,我們還是出去打一架吧。”

   “哈哈——”他大聲笑了起來,笑得似乎扯動了傷口,他蹙眉驟然停了下來,倒吸一口氣,一手捂著腰。

    “你,喜歡江南的早膳?”她漫不經心地問,嘴角卻有了一絲笑意。

    “喜歡,但吃不飽。”他嘴裏塞滿了東西嘟囔了一句,“料想你很久沒吃了,特意給你預備的。看樣子,你還真是喜歡得很啊。”

     鈺兒抿嘴笑了起來,笑意布滿了清麗的麵龐。卻無意瞥見他灼熱的目光。鈺兒心頭一斂,她立刻收回了笑容,麵若冷霜。

     他呆呆地望著她,然後說,“早膳後,你到帳外等我。一會兒,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好。”鈺兒張了張嘴,預言又止。

    “有話就問吧。”他知道她要問什麽。

     “我妹妹呢?你是否可以放了她?”

    “可以。但條件是,你跟魏太子和親。”他緩緩地說。

    “我沒法跟太子和親。”鈺兒慌了,“因為我已經成親了。”

    “什麽?”他眯著眼注視著她,目光驟然變得冷冽銳利。他忽地站起身,猛地拉住她的手腕,掀開她的衣袖,“那你告訴我,手腕上的守宮砂是怎麽回事?假如你今天不肯和親,你就等著給你妹妹收屍。”

     “你怎麽連守宮砂都知道?”鈺兒脫口而出,卻蹙了一下眉尖,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我跟他拜堂了,是聖旨。雖無夫妻之實,但有夫妻之名。”

    “你們的皇帝真夠昏聵的。這等昏君還有人幫他賣命!”他兀自坐了下來。

    “我妹妹,現在在哪裏?”

   “哼——還真是姐妹情深!你那個妹妹現在在回南朝的路上,在我侍衛的護送下。”他刻意加重了後麵一句話。

    “不過,我提醒你,就算到了南朝地界,我想讓她今天死,她絕活不過明天。記住我的話了嗎?”他的話寒似冰。

   “所以,你也不屑用鐵鏈拴著我了。”她苦笑了一下。

    “我不管你成沒成親。今晚,我要跟和親公主按你們南朝的風俗,拜堂入洞房。我要跟你,既有名又有實!”他不容分說地說。

    “不會吧。”鈺兒快哭了,她幾乎想跪下了,看著眼前這張俊冷孤傲的臉,“你,你不是那種會強人所難的人。” 鈺兒心裏恨得癢癢的,這麽多包子怎麽就噎不死他!

    “你很了解我嗎?”他挑了一下劍眉,冷冷地問。

      鈺兒怔在原地,心不停地收縮著,腦裏隻剩四個字——“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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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尤 回複 悄悄話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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